長街上,東宮的兩輛馬車擋在了路中央,卻沒人敢上前來勸諫,騎馬的下馬,趕車的繞道。

徐歸宜心裡浮浮沉沉的,開口道:“沒想到成家和裴家,距離如此近。”

坐久了,盧至柔心裡也忐忑,只撿了簡略的說:“聽說.....六年前戰死在北境的那位飛鴻將軍,與成國公是同門師姐弟,成老夫人還是那飛鴻將軍的義母......”

徐歸宜眸子瞬時登亮,亮的有些不太尋常,盧至柔生怕自己漏說了什麼,趕緊補道:“這都是我出嫁之前,我娘偷偷告訴我的。她怕我年輕不懂事,在東宮說錯什麼話,得罪了人都還不知道。太子妃,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想搬弄是非,我.....”

徐歸宜屏住氣息,柔婉道:“盧夫人愛女情切,是你的好福氣。有母親大人常年陪伴左右,教你人情世故,辨別是非,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好福氣。”

“太子妃....”盧至柔一時語結。

“六年前徹藍城一敗,武靖侯府裴家就此從這世上消失,成國公府這些年來,卻節節高升。人生境遇,真是各不相同啊!”徐歸宜聲音幽微,看似是在嘆息。

盧至柔定了定神,望向車外,繼而說道:“太子妃,很多事,您不知道。咱們光凌是帝都,每天發生的事兒,瞬息萬變的,兩隻眼睛都不一定盯得過來。”

徐歸宜看向盧至柔,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盧至柔得了鼓舞,才開始認真說來:“當年飛鴻將軍在徹藍城戰敗殉國,一年後陛下就下令,命成國公接管了北境五城兵馬司的軍權,後來成家三爺又遷任忻州刺史。忻州是北境的頭部城池,想來也是陛下對成國公府的看重吧。”

“可是我們剛剛在成國公府,見到了成二爺和成三爺,卻沒有見到成國公,他們為什麼沒有一起回來?”徐歸宜推斷道。

盧至柔卻搖頭,道:“太子妃有所不知,今年初夏的時候,忻州出了點事,成三爺被革職,一直賦閒在家。”初夏時節,徐歸宜正在忙著備婚,是沒有關注到這個訊息。

這時馬車突然動了起來,緩緩行駛著,想是前頭的太子殿下,追念故人結束了吧。

“不過按照你的話,當年裴家一案,成家倒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按理說,兩家關係如此親近,有點不太尋乎常理。

盧至柔悶頭想了想,說道:“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自從六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成老夫人就病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府中內務都交由成二夫人打理,是以這些年各府各家的宴會上,我再沒有見過她老人家。”

徐歸宜的內心似被毒蟲蟄了一下,隱隱作痛。

過了片刻,復又問道:“剛剛在成家,我們見到了淮王世子,我總覺得他神色有些不對,他與成家可是有什麼淵源?”

盧至柔臉色一尬,聰明人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問到了點子上。

“是不方便說嗎?”徐歸宜見她面露難色。

盧至柔神色不可謂不彆扭,慢聲道:“倒也.....算不得淵源,就.....之前.....淮王世子與成良娣姐姐,有過婚約......”

“什麼?!”這還不算淵源?那什麼才算?“婚約?既然訂了婚,怎麼還要嫁進東宮.....”做傅嵐宸那位尊神的良娣。

淮王府哎,多好的門第,淮王世子又是萬里挑一的俊朗貴公子。

成家怎麼想的?成鶴薇怎麼想的?此時徐歸宜的心裡有一萬個疑問的話,其中九千個都是關於成家的。

“太子妃,您也別激動。成良娣姐姐舍了淮王府的好姻緣,選擇了咱們東宮,也是形勢所逼。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爹不可能跟我說這些。但是我聽別人說,成良娣姐姐也是在夏天的時候,剛跟淮王世子解除了婚約,就入選了東宮。好像是成三爺當時在忻州被扣住了,是皇后娘娘的母家,長平侯府多方周旋,成三爺才平安回到光凌,雖是賦閒在家,卻也保住了一條命。”盧至柔為著這番話,特意移近了與徐歸宜的距離,咬著耳朵說道。

徐歸宜順勢:“那咱們殿下,豈不是.....”有一點強取豪奪那味了。

盧至柔突然擰巴起來,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妾覺得,應該不是殿下的手筆。”

“為什麼?”徐歸宜直問道。

“妾身覺得,殿下那樣性情的人,應當不會插手這樣的朝廷紛爭。”

不管是成家的勢力,還是成鶴薇本人,傅嵐宸想得到,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

聽說次日正中午的時候,成國公一下馬就跑進靈堂,從門口跪行著,到了靈位前,一聲“母親!”長嘯哀嚎,餘音久久不曾散去。

那樣冷冽倨傲的將軍,那樣絕望悲痛的兒子,世人聞之,莫不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