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窮】。

【江南有兩個書生,一姓範,一姓許。

俗話說的好:“蘇湖熟,天下足”,江南的富足惹人羨慕。如果硬要從這裡的人中挑出個“最窮的”來,那非範許二人莫屬。】

一傳十,十傳百。

大家都知道有兩個窮書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活得不如乞丐。

可憐那許書生才及弱冠啊!人長得可俊,粗布褐衣破了幾個洞,穿在身上也難掩其華,連菜市上的農婦看了他都心疼,說他是一塊美玉落在了淤泥裡。

許書生聽了那些傳言總淡然一笑,向東方拱手言道:“聖人教誨,君子固窮。”一句話說下來,頭正正好好晃了三圈。字字鏗鏘,讓人敬意油生,心服口服。

許書生的清高賢名也一傳十,十傳百,世人皆知其德。

可範書生卻是另一種境遇,傳說他五十貧且飢,一把年紀了窮得面黃肌瘦,連個媳婦兒都娶不起,連七歲小兒見了他都會啐上兩口,因為爹孃說大丈夫當建功立業,這範書生一事無成,多麼可悲。

但範書生不與人爭,只說自己“不悲口無食,不悲身無衣”。

官府的徵召令下了第二次了,只請許書生入仕。許生家的門多年未修過,破破爛爛也關不嚴實。可他硬要把門合上,對那傳令的小吏閉門不見。那官老爺見請人無用,無奈只能做罷。

許書生耳朵裡塞著棉絮,雖然也擋不住門外那小吏的大嗓門,每次有貴人來訪他都這麼做,假裝自己聽不到那些市井俗人還有汙濁入世之人的聲音,自背自的書,時不時哀嘆兩聲沒有知己的心酸。

可這次似乎方法失靈了。

門外那人見許生背書不停,閉門不見,竟一腳踹碎了許生的家門。

“我乃是太子般下的人,哪個是許生,竟敢閉門不見。”許書生一呆,這才發覺來人並不是從前來過多次的那個小吏,而是一個穿著錦袍,腰保寶劍的英武男人。

許生立刻把腰板一挺,拱手就要辭謝。但那人不願再聽,拖了他就要走。

“嘶啦”一聲,許生的衣袖太脆,被他給拽了下來,裂成兩段。

隔壁的人聽得響動都來圍觀,看見許書生抖著半截衣袖,雙目猩紅,也不管來人看著多麼富貴,七嘴ハ舌罵起來。

“各位冤枉我了!我們太子殿下真心誠意想請許先生作門客的。”那人趕忙解釋。

但群眾卻不依不饒,誰叫那太子的名聲也不好,茶館的老先生都說今上三年之內必廢太子,許生這一去,名聲前途可不盡毀了?

“聖人教誨,君子固窮。”

許書生向東方拱手說道:“我許氏不求富貴,不侍太子,大人另請高明吧!”

這話說得有風骨,那人也恭敬了許多:“實不相瞞,北方適逢凶年,餓殍千里。太子殿下前去賑災濟民,急需先生幫忙!”

他躬身說完,沒想到許生依然不為所動,“伯夷叔齊也餓死山中,求仁得仁何其有幸。”

周圍眾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眨眨眼睛,好像沒懂。

“讓我去吧。”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人從人群中擠到面前,他和許生相比竟顯得更為困窮,彷彿一個真正的乞丐。

“你誰啊?”太子侍從打量了他好幾眼,確定他不是什麼有名聲的人。

“我是他師兄,姓範。”範書生指著姓許的書生,面不改色地說道。

許書生被他一指,愣住了,好半天才轉過彎來:“範兄大賢,堪當此重任。”

太子侍從滿意地點點頭,帶範生走了。

從此江南再無範書生,倒是京中多了個範大人,聽說太子知人善用,請到的範先生為生民立命,功德無量。江南小鎮上的人早就不敢罵範大人了,只心裡說他貪戀富貴,沽名釣譽,哪裡及得上許書生萬一。

而另一邊,自從太子侍從走後,許生賢名更上一層樓,他不願被世間功名所累,更不願被俗人言語所汙,所以那侍從一走,他當即打來井水洗耳,來保全自己的清白。

江南的兩個窮書生都出了名,人皆唏噓。

十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