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成二年的臘月二十六日,皇帝李昂宣佈“封璽”,不再處理任何政務,正月初一元旦朝會大典之後皇帝會重新“開璽”大小臣工帶著皇帝的恩賞,帶著仕途的寵辱,帶著各種複雜的心境也暫時離開了大明宮,離開了這個天下最大的名利場

內宮的太監們仍一如往日的忙碌,除夕夜大明宮將舉行盛大的儺舞,驅除邪鉑向上天祈福今年的儺舞人數將增至一千兩百人三十人,為大和開元以來歷年之最↓月二十五天子降旨,今年儺舞所用法器鼓和麵具全部用新的,原來的法器則作為浩蕩皇恩賞賜給長安萬年兩縣百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準備好如此多的法器,可著實忙壞了內侍省的相關局坊

不僅是除夕的儺舞,皇帝還下旨元旦朝會大典今年也要辦出新氣象,場面固然要比往年宏大,更重要的是在細節上要出新意,儺舞朝會都有固定的儀式,規矩繁多森嚴,一絲也不能亂,要在這裡面弄出新意,又談何容易?

內侍省的大小太監們為此焦頭爛額的時候,內侍省監仇士良卻突然丟開所有的事情,離開大明宮回到了左銀臺門外神策左軍大營

天剛剛擦黑,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這已是入冬以來的第八場雪了吳臣一身風雪地來到仇士良所居住的丘莊,在門房裡脫衣換鞋的時候他問丘莊的管家太監雛華:“中尉大人用晚飯了嗎?”

雛華答道:“只喝了一小碗粥,進了半塊麵餅”

雛華用手比畫了一下面餅的大小

吳臣皺了下眉頭,在他看來,吃這點東西跟沒吃又有什麼兩樣他把雛華叫到身邊,附耳交代了幾句,雛華面露喜色,興沖沖地點頭去了

丘莊其實就是左軍營地裡一處獨立的院落,當初建成的時候吳臣起名為“仇園”,仇士良嫌招搖便提筆改成了丘莊不管是從內還是從外,丘莊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將它放在長安城裡,任誰看了都會說是一戶普通小康人家的宅院

但這裡跟外面的不同之處也非常明顯,這裡戒備異抄嚴護衛在天子身邊的金龍甲有六百三十人,守衛丘莊的鐵甲衛士卻有七百名本來神策軍大營就已經戒備森嚴,外人無從靠近但在丘莊,就是神策軍的將軍沒有仇士良的許可也不得靠近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有一個人就可以自由出入暢行無阻,這個人就是判官吳臣

仇士良背靠在公案後的高背軟椅上,正閉目養神,這把椅子是吳臣讓人專門定做的,椅背可以自由調整傾斜度角度小的時候可以當椅子坐,角度大時又能靠著休息

公案上擺著一份密件,上面圈圈點點,勾畫了不少地方,顯然仇士良看的非承細♀是吳臣報上來的一份刺殺名單,刺殺物件是刺馬營寶曆社的三名佩劍和十六名橫刀借大明宮變的勢,仇士良曾一度將刺馬營的勢力逼上懸崖峭壁可惜在最後關頭就是差了那一把力,讓刺馬營得到了喘息機會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僅僅才兩年時間,刺馬營殘存勢力便如被野火燒去枝幹卻未傷根本的原上野草,扛過了寒冬迎來了春風,它們破土而出茁壯成長,轉眼又是滿眼青碧草連天他們已經羽翼豐滿,再也不滿足於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暗戰,現在又到了撕破臉皮,殊死對決的時候了

吳臣決定先下手為強,利用刺馬營內部的矛盾,選風頭最勁的寶曆社開刀仇士良心裡很清楚,自己一旦批准了這份暗殺計劃,那就意味著對刺馬營的全面宣戰”至今日,兩家雖已殺的天昏地暗,但誰也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甘露之變,仇士良追究的是李訓症等朝中謀反的奸臣,殺的是參與謀反的亂黨他至始至終也沒有提刺馬營一個字

刀光劍影了這麼多年,真的到了捅破窗戶紙的時候,這個決心反倒異常難下仇士良躲回丘莊就是為了下定這個決心的就在吳臣推門進屋的一剎那,仇士良終於在內心畫了一個“準”字他招呼吳臣一起坐到火盆旁向火,侍從送上茶水就退了下去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啊”

吳臣說話時兩眼盯著仇士良,自己直陳來意,也消能從仇士良那得到肯定正面的回答仇士良微微頷首

吳臣走到公案前將那份密報拿過來,一齊丟進了火盆,數萬人的身家性命在一團淡黃色的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雛華端著兩碗麵走了進來,一碗紅彤彤的牛肉麵,一碗清湯青菜蛋面

“我還沒吃晚飯,借貴寶地吃碗麵總可以吧”

吳臣端起清湯麵遞向仇士良,仇士良微微一怔還是接了過去吳臣端起牛肉麵呼嚕呼嚕吃了起來,若在平時這一碗麵他幾口就能吞下去,但今天他為了不讓仇士良那麼早放下筷子,他故意細嚼慢嚥起來

仇士良咧嘴笑了:“你就別等我了,這碗麵我保證吃完便是”說到這仇士良低頭沉思了一陣,“我已經答應了那邊北京那隻可佯動一下”

……

張鶯鶯現在的身份是汪春的乾女兒,按規例來說她是不能隨意進出蝓府的不過蝓妃特別交代過,除了內庭需要通稟,王府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走動

張鶯鶯最喜歡去的地方是王拂兒的樂坊□拂兒雖深得李炎寵幸,但她在王府裡卻沒有任何名分李炎不召喚她時,她甚至連內廷也進不了∨鶯鶯對撫琴歌舞既感興趣也頗有靈性,王拂兒一高興就認她做了徒弟,手把手地教她

這日,王拂兒正給她講解宮廷舞的步法技巧,李炎忽派人來喚□拂兒問是何事宮女答:“朝中幾位侯爺來拜殿下,殿下留宴,請姑娘去歌舞助興”王拂兒對張鶯鶯說道:“今日看來是教不成了,你明日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