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除夕,今年老天爺格外開恩,自臘月二十三起天氣一日暖似一日,好天氣總能帶來好心情,豐州的百姓此刻都沉浸在辭舊迎新的喜樂融融中。

豐安城西十五里有一片小樹林,名叫金雞嶺,是豐安通往豐州的必經之路。因地理偏僻,過去常有劫匪在這做些無本買賣,就是大中午單身客商也不敢透過。當地人因此又稱金雞嶺為“斷魂嶺”。不過到了開成元年,“斷魂嶺”之名便再無人提起。這一年先後主政豐州的孟博昌、曾重陽、楊昊,對剿匪都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縱橫河套多年的各股盜匪只得含淚別故地,往他鄉討生活去了。

這天中午,兩個年輕人上了金雞嶺,眼見四周空落無人,便取出短鍬在路上挖了一條淺淺的溝,埋設了一條絆馬索。兩個人的手法十分嫻熟,挖溝、埋索、覆土,再在土上撒些落葉,乍一看全無破綻。

兩人忙完這一切後,左右打望了無人,便溜進了旁邊了樹林裡。

這兩人一個叫陳昏,一個叫古力,都是驍騎營的軍校。找好藏身之地後,陳昏拿出個酒葫蘆,拔去蓋子灌了口酒,問古力:“害怕嗎?”

“怕什麼,”古力故作鎮定,心卻突突亂跳。

“來,喝口酒壯壯膽。”陳昏把酒葫蘆遞給古力,原本滴酒不沾的古力卻“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因為喝得急,嗆得連連咳嗽。

“別怕,他就三個隨從。”陳昏給古力打氣。古力緊張的臉色蒼白,連嘴唇也沒了血色。

陳昏又給他打氣:“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兒,是靠祖宗餘蔭才當上將軍的,他本人嘛,屁都不是。”

“噠噠噠”樹林了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來了!”陳昏一聲低吼,一骨碌爬起身,雙手緊緊地抓住了絆馬索。一直渾身發抖的古力此時也像換了個人,鎮定地抓起身邊的弓,沉著地抽出了一支淬了劇毒的鵰翎箭。

由西往東飛馳而來三匹馬,為首的是個年輕人,騎白馬,穿錦袍。

“嗨!”陳昏一聲斷喝,猛然拉起絆馬索,

白馬稀溜溜一聲慘叫,雙膝跪地,馬上的年輕人頓時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放箭!”陳昏一聲低吼,古力的箭已離弦而出。

年輕人吭也沒吭便命喪黃泉。他身後的兩個隨從撥馬便走,古力張弓搭箭一個個都結果了。

“老弟好箭法,我真錯看了你。”陳昏喘著粗氣誇讚道,翻過年輕人的屍體,不覺臉色一變,死者是個二十出頭的富家少年。

“他就是楊昊嗎?看樣子要比他大幾歲啊。”古力心存疑惑,在年輕人的身上一通亂搜,意外地找到了一封信,拆開一看,不覺罵了句:“孃的,不是他。”

“現在怎麼辦?”陳昏突然沒了主意。

“事情有變,咱們得趕緊回去叫他們不要動手,否則大家都完蛋。”

“好,你去豐安,我去……”陳昏還沒說完,人就僵住了。樹林裡冒出來二十名弓箭手來,正向他二人合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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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慣例豐州各級官署過了年三十正午才放假。

主要官員這天還要到城裡的養老院、兒嬰堂去慰問孤寡老人、病殘兒童,送送年貨拜拜年,營造出官民一家親的和諧氛圍。張虎臣去的是兒嬰堂,在給四十八個孩童發完節日禮物後,天色已經暗下來。豐州城裡已是“爆竹聲中舊歲除,千門萬戶度新年”了,“爆竹”又叫“爆竿”,是將一支較長的竹竿逐節燃燒,連續發出爆破之聲。

刺史府大門前的紅燈籠已經掛了起來,門房裡燃著薰香,遠遠就能聞到。一個月前張虎臣的老妻帶著幼/女從老家趕來,這個年他不會過的冷冷清清了。

“恩師,請留步。”掌書記馮毅躬身候在儀門旁,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壯實的年輕人,兩人的面相都很陌生。

“回家陪你母親過年吧。”張虎臣說著就往內堂走。

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攔住了他。

“你們想幹什麼?!”張虎臣厲聲喝道,聲音有些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