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明去了半個時辰便趕了過來,見他滿面紅光,楊昊就知道事情辦妥了。祁玉的馬車就侯在樓下,楊昊想走卻被祁墨拉住,四人吃酒到午後才散。

楊昊有六七分醉意,下樓時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祁玉和靈兒垂手侍立在馬車前,全無了往日的驕橫氣焰。殷桐香將楊昊酒醉想將他扶上馬車,楊昊不肯堅持要騎馬。不得已,殷桐香只得騎馬將他送回西寧侯府。到了府門前,靈兒跳下車來扶楊昊,卻被楊昊一把推開。

送走了殷桐香後,楊昊走到馬車前掀開竹簾,冷著臉對祁玉說:“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好把這場戲演下去。”

祁玉低眉應了聲“是”,扶著楊昊的手走到車門前,忽小聲地說道:“若在平時,你應該抱著我進門的。”一剎那間,祁玉就恢復了侯府準少夫人的身份,臉色紅潤,雙目顧盼有神。楊昊笑了笑伸手就抱起來她。在僕從們一片豔羨的眼神中,回門探親的準少夫人回家了。

……

屋外一片漆黑,夜空寒星點點,長安城仍在熟睡。

大街上三三兩兩走著上早朝的官員,多半騎馬,少數步行;有僕人打燈籠引路的,也有自己提著燈籠的,不少人手裡拿著饅頭、包子、花捲、飯糰邊走邊吃。

小四扛著行李捲,楊昊提著燈籠,主僕二人穿過清冷的大街,來到皇城動的延喜門外。兵部給楊昊的三天假期,彈指即過。朝中武將外放邊鎮前到刺馬院研修一段時間,這是李昂定下的規制,研修期間必須住在院內宿舍。

太極宮是隋朝舊宮,與大明宮、興慶宮合稱長安三大內,因位置偏西,故又稱“西內”。唐高祖李淵在這裡打了大唐王朝的根基,一代明君李世民則在這裡開創了貞觀之治,但自高宗李治以後這裡便漸漸冷落下來。

刺馬院設在太極宮中書省舊址。這是楊昊所沒想到的,把軍校設在皇宮裡,足見創辦者對它的期望之重。楊昊更沒想到,大唐最高軍事學府門前竟連個守衛都沒有。一陣秋風吹過,石階上的枯葉嘩啦啦地作響。

楊昊放下行李,上前叩動門環,半晌無人回應,隨手一推門竟自己開了,面前是一個寬闊的庭院,正對面是一座宏偉的大殿,殿前有兩株合抱粗的銀杏樹,一個白髮駝背老太監在清掃石階上的落葉。

“敢問老先生,吳侍郎值房在何處。”楊昊說的“吳侍郎”名叫吳銘,是刺馬院掌院少監。吳銘曾做過一任兵部侍郎,後因得罪權閹被罷職,原本要流放崖州,是刺馬院掌院邵秦設法保全的他。

“啊,你找吳大人啊,他今天不在。”老太監將楊昊打量了一番,“將軍就是那位誤把‘太學’作‘大學’的楊司戈吧?”

楊昊心裡苦笑一聲,這不學無術的惡名自己怕是背定了。

“正是不學無術的楊昊。”

老太監對楊昊的坦誠報紙一笑,他指了指殿右邊的角門:“從哪進去,到文房找鍾先生,要進刺馬院先要過他那一關。”

楊昊心裡一咯噔,原來入學還要搞文化考試,難道有皇帝的口諭也不能免試入學嗎?倘若文房裡的先生要自己寫詩做賦那可真要了親命了。

楊昊整了整衣甲,心懷忐忑地走到了右角門前。

院門大開,院中整潔寧靜、纖塵不染,奇花異草,陣陣幽香。迎面三間堂屋,門窗寬闊,屋中擺設一目瞭然。窗前,一位灰髮布衣文士正伏案作畫。

楊昊清了清嗓子,一躬到底:“學生楊昊參見鍾先生。”文士手拿四五枝畫筆,點點塗塗正忙,聽到楊昊的話,既沒抬頭也沒吭聲,楊昊不敢催問,也不敢進門,只是垂手靜候。

文士一陣忙活完後,丟掉手中的畫筆,一邊端詳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一邊頭也不抬地問:“你就是那個誤把‘太學’作‘大學’的楊昊?”

楊昊微微一笑,“正是不才。”

“知道《大學》為何人所作嗎?”

“回先生,是孔聖人所作。”

文士聞言冷哼了一聲,拿起筆在新作上塗改了兩處,又仔細地端詳了一陣子。

“會背嗎?”

“會,會一點點。”楊昊說這話時滿心的不自信。很小的時候在母親的督導下,確實會背一點點,不過這麼多年沒用只怕早忘光了。

文士沒有追問下去,“牆角有株梅花,以此為題你作首詩吧。”

楊昊看了看牆角處的那株梅花,心中立時想起了王安石的《梅花》詩: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文士聞言笑了笑,說道:“雖然粗淺,倒也自然。我這一關你過了,去見唐虎將軍吧,他脾氣不好,你小心著點。”

楊昊心中甚為詫異,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刺馬院果然是破落了,入學考試竟如兒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