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弦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埋下頭看書去了。

書本上多了只筆,又多了道聲音,輕柔的:“送你。”

蘇弦本想說無功不受祿,但對方已經將下句臺詞準備好了:“你送了我這麼寶貝的雞蛋,理所當然應該送你點什麼,否則的話我媽知道了會說我的,剛才來的路上我還在想要送你什麼才合適,這個難題現在終於解決了。”

蘇弦沒敢接,覺得這支筆一定比雞蛋要值錢得多。

左月堯將筆塞到了她手裡:“拿著吧,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家裡多得是。”

這麼一說,蘇弦放心的收下了,覺得還是有些佔便宜,於是道:“等你們走的時候,我給你們摘一籃子棗子帶回去吃。”

“好。”左月堯答應得很輕快。

倆人就這樣看書做作業,互不打擾。

左月堯發現,這個女孩子認真做事的時候還挺嚴肅的,目不轉睛,眉頭緊鎖,只置身於自己的世界裡,彷彿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

解完了一道又一道的題,蘇弦覺得腦子和眼睛都有些累了,這才停了下來,撐著自己的腦袋看了看對面的人,見他正認真的看著書,也不好意思打擾,於是又撐著腦袋往窗戶外看。

村委會的窗戶也不怎麼樣,玻璃都好幾道裂縫了還沒換,只拿膠帶粘著,蘇弦看著那破掉的玻璃,像極了自己某個時候的心臟。

“你跟你爸,一直都這樣?”

主動開口的左月堯將蘇弦的思緒了拉回來。

“以前還好,我媽去世後就這樣了。”對著左月堯,蘇弦突然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為什麼?”

蘇弦摸了摸那支黑色的筆,手感真好:“可能他覺得我是剋星吧?”

左月堯愣了一愣:“別胡說,哪來的什麼剋星一說。”

“可能有人就信這個吧。”蘇弦無所謂的聳聳肩,彷彿訴說著別人的故事:“十歲那年,有天夜裡,我突然咳嗽發高燒,我媽心急如焚,頂著半夜的漆黑出門請村醫,結果失足摔到溝裡,後腦勺磕在溝裡的一塊石頭上,因為搶救不及時導致死亡,我爸那時候在鎮上廠裡做工,得到訊息從外面趕回來的時候,我媽的屍體早就冰冰涼了。”

蘇弦吸了吸鼻子,慢慢的撥出心中的胸悶:“我爸本來就有點重男輕女,但對我媽還是很心疼的,這事兒之後,他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怪在我的身上,後來他就變得喜歡抽菸喝酒,喝醉了就對著我說一些難聽的話,一開始我還會害怕,但後來,就什麼都不怕了。”

“十二歲那年,因為酗酒過度,他患上了心臟病,從此以後幹不來重活了,脾氣也變得更加的古怪,自打我媽的事情之後,我們倆的關係就一直水火不容,後來身體又成那樣,就更加的認為我就是個剋星,就是來這個家討債的,討完我媽的債了,指不定哪天就輪到他了。”

這些再普通不過的數字和日期,連成了一個個的故事和事故,左月堯看著蘇弦那雙透亮的眼睛裡漸漸的紅成了一片,以為她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結果她一滴眼淚都沒掉,硬是忍了回去。

這一刻,這個女孩兒的堅強讓人實在無法無動於衷,能言善辯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女孩兒,本該是享受著父母寵愛的年齡,卻要承受著外人看不到的苦楚。

左月堯很想上去抱抱這個女孩兒,哪怕像一個哥哥一樣,但他剋制住了。

“你知道南大嗎?”

上一個的話題瞬間戛然而止,拐到了另一處。

“知道。”蘇弦回答得很快。

“你學習成績這麼好,以後可以考南大,那個學校就在長江的邊上,晚上沒事的時候可以坐在江邊看看天上的星星,格外的明亮。”

蘇弦眨了眨眼,又聽他道:“真的。”

這是蘇弦的目標,但不確定最後能不能考上,她只能不停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