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似是察覺到了他,糾纏不休,卻終歸是留不住任何一片匆匆掠過的衣襟。無可奈何,只得獨自嘆息一聲,轉身揚起人間徐徐清風飄舞,旋即赫然落下了淚。

不是多愁善感,妄自呻吟,只是世態炎涼,嘆這難測的人情世故。

上一個這麼做的人,此刻又如何了呢。

逾白剛一落地,便感到了陣陣陰風惻惻。冷風夾雜著落葉急躁的擾著他的每一寸髮絲,但他內心的急切使得他無神去顧及到這些細枝末節。望著天地茫茫,心中不禁兀自感嘆——這麼多年了,自己終於是熬出了頭,擺脫近神的名諱,冠以屬於真正的神明的名分。

但在此之前,自己還有事待解決。比如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類。

然後,殺死他。

……

一個近神,論他再如何努力,氣質超凡脫俗也罷,不食煙火也罷,卻也畢竟是染了塵俗的。

逾白心知肚明,這是天上那些正統的神明為他們特殊分出的一類。但表面是一回事,私下裡卻是另一副嘴臉。

說到底,近神這個稱呼,講的好聽點是半神之軀,若是撕破臉皮說真話,那就是個不倫不類的東西。

是個雜種。是聖潔的教堂中,最完美無瑕的聖女與世俗愛情私奔後慘遭蹂躪的荒唐的令人不堪的最低賤骯髒的血統。

近神可轉正,但需以生命作為獻祭,在無情的尾聲中向死而生。只是在這之後,卻也無人敢保證你絕對會成功。

誰會情願去冒這個險?無人願意。扭曲的思想侵蝕著本就非善類的近神,千百餘年來,無數凡人替他們抵了最後生命的獻祭。每一個成功轉為神明的近神,皆以燃燒他人血肉生命來為自己照明前路。

他們腳下踩著數不清的屍骸,身後皆是悽愴嘶泣的亡魂。

他們是神之棄子,比任何神明都要骯髒,卻又比任何東西都高貴。

他知道,成功之路向來險而又險,無人涉足的,但他必須要走。他不願再去回憶以往的那些日子,冷嘲熱諷像只將要吞噬他的惡獸般令人生怕。

但他隱忍,偏執。

他無助的一路走來,為的正是這一刻。

許是老天可憐他,幸而又幸的,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一個小孩子。

那是一個流浪街頭的小孤兒,無依無靠,乾淨的靈魂和軀殼。

老天,這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他提著他向上飛去,只期望飛的越高越好,以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他恍惚中正對上小孩的雙眼。

那是一雙澄明的黑瞳,無光但有神,其間倒映山川河流,紅塵萬里,星海湖泊,卻唯獨沒有自己。逾白抬頭,入眼是逐漸陰沉的天空,毫無章法的悶雷刺激著他的神經。

那是洗禮的前兆。

「小孩,如果我下一秒將把你從這裡丟下去,粉身碎骨,你會害怕嗎?」

小孩輕輕搖了搖頭,旋即抬眼看了看他,咧嘴笑了。

「怕是您認為自己心中有罪的體現。所以,現在的您有在懺悔,有在潔淨的心底緊握生命,為自己愚蠢而又錯誤的行為祈求神明的原諒嗎?」

「……。」

一視同仁的狂風呼嘯著捲走了幼小的生命。

逾白剛一落地,便瘋也似的轉身跑開。他以低吟著的聖歌為庇佑,極力的掩飾著自己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