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啊,命運註定了我們要亡了。”他像是吟遊詩人般低聲說著,引起了下面眾人的驚訝。

“天師,命是什麼,我們信仰的不是朝陽中的光輝嗎?”

“命,命……,”天師唸叨著這一個字眼,突然笑了起來:“命就是你們每個人的前途,你什麼時候傷,什麼時候死,什麼時候被人遺忘,它早就都安排好了!”

“可是您說過,我們該是被神拯救的人。我們,我們不該去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啊!”

“我錯了……,”天師失神的搖了搖頭,眼中盡是絕望的神色:“我們又何嘗不在信仰著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

“您說什麼……。”

“我說,我們從始至終,都是在自欺欺人!”他最後撥出一口氣,終於放下了一切,哈哈大笑起來。

“尊敬的阿姆斯特朗恩,到頭來,我們都在自欺欺人啊!”

他轉頭向她留下最後一眼,手下一鬆,便霎時間隕滅在一片火熱的赤紅之中,不留蹤跡。

費奧佳木斯閉上了雙眼,只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結成塊。多希望時間快就此結束啊,她這麼想著,心底下卻還是暗自笑了笑。

說到底,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罷了,哪裡會有什麼神蹟的能力,正如天師所說,自己只不過是為了維持在這裡的地位罷了。

部落就要衰敗了,費奧佳木斯深知這裡即將面臨的殘酷事實,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將這個無辜的孩子送出去。

“赫里亞,”這是費奧佳木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叫著他的名字,那些無謂的尊稱侵蝕了本我太久,以至於這個名字叫起來是如此的生僻。

“我的孩子,赫里亞,請原諒我的拋棄,但在未來,你一定要活下去……。”她抱著懷裡的他,哽咽著低下頭去,試圖用還算完整的額頭觸碰他的臉頰,卻是觸碰到了一片溼熱。

“沒有您,我怎麼會活下去。”她愣了愣,抬起頭來,赫里亞直直的看向天花板,淚水再次覆蓋了淚痕。

“我們應該共同面對這些災難的,母親,是我錯怪您了。”

他坐起身來,望著眼前被疫病侵蝕的母親,眼神微微閃動。

費奧佳木斯看著眼前早已成長的赫里亞,忽然想起自己臉上的狀況,不由自主的便微微側過了頭去。

“母親,您應該向他們解釋的。”

她聞言搖了搖頭,嘆氣道:“沒用的,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保護他們的阿姆斯特朗恩,而不是自身難保的費奧佳木斯。”

如果告訴他們,他們一直信仰著的朝陽無論曾經如何輝煌,最終卻還是會落下,到最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費奧佳木斯不敢想,所以在此之前,至少要將赫里亞安全護送出去。

她正準備起身,手腕卻被狠狠的攥住。她驚愕的回過頭去,卻只見赫里亞猩紅的眼眸在黑夜中熠熠發光。

“玉碎絕不是最後的決策,母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赫里亞微微一笑,雙手所觸及之處便變得滾燙起來。

“你在幹什麼?!”

費奧佳木斯睜大眼睛看看眼前的人,只覺得身上也似乎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我是惡魔,本來就是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可是您卻將我撫養長大。”

赫里亞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他咬牙撐起身體來,語氣已經漸漸微弱。費奧佳木斯睜大著眼睛,只覺得臉上的腐爛似乎也在這種奇妙的能力下恢復如初。

“您不應該為了這些事情而死,您會活下去的,我保證。”她惶恐的看向赫里亞,卻只看到他消散前的剎那間產生的微光。

“赫里亞!”她瘋了一般的撲向床邊,手中卻是抓得一片空虛。

惡魔就這樣消散在一個不知名的夜晚,靜謐的天空之中綴入點點星光。沒人知道費奧佳木斯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第二天再次醒來時,他們忽然發現,明豔如朝陽般的阿姆斯特朗恩已經恢復如初了。

這是神蹟,看來上天還沒有放棄他們!眾人虔誠的跪拜著她,可只有費奧佳木斯自己知道,這個看似轉晴的表象不過是在掩蓋著未來難以避免的衰敗罷了。

正如她的預知般準確,阿瑟西部落因為落後於世界,在一次次難以避免的戰爭中逐漸力不從心。

而與此同時,費奧佳木斯的無故消失,更是給予了整個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部落一個致命的打擊。人們心神不寧,終於被徹底打敗,曾經的部落文明便由此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