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了寶昕在知府府的院子,望著仍然昏睡不醒的寶昕,他的心又是痠疼,又沉甸甸的。

他知道先前對岳父的責問太失禮,拋開身份,他是小輩,岳父是長輩,哪能任由小輩斥責?!

所以,他做了燕王,還是有點自恃身份,所以才會對身為知府的岳父出言責問吧?!

瑾兒太在乎家人,若是醒來知道他的無禮,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難過哭泣?

“唉!”

只要是瑾兒的事,秦恪就會左右為難,嘆氣的時候比較多。

他輕輕地撫摸著寶昕烏黑的髮絲,她如此不安,總希望變得強大,難道自己應該去爭取這天下至尊的位置,讓他的瑾兒安心?

那時候,天下百姓都是他們的子民,所有的人都會跪在他們腳下,是不是,他的瑾兒就會乖乖地做個小媳婦兒,萬事依賴他,不再逞強?

屋頂,傳來炒豆一般的聲響,秦恪起身到窗邊,下雨了。

去歲西北雪大,以為開春會利農事,沒想到一直無雨,地旱灼人心。

西北的每場雨,都貴如黃金。

泥土的腥氣盤旋而上,樹葉的灰塵被清洗,彷彿空氣也清新了起來。

秦恪想,或許他該好好與瑾兒談談,他們得找到最適合他們的生存方式,現在,好像有些雞飛狗跳之感。

無論將來走什麼路,他們夫妻都要商量著來,不能離了心。

關上窗,他回到床榻邊,脫鞋,將寶昕摟進懷裡,聽著她如貓兒一般的小呼嚕,笑了笑,閉上眼,與她同入夢鄉。

王氏正在屋子裡討伐寧世昀,實在不明白,身為岳父,怎麼能與女婿起了爭執!

“你不是最聰明的嗎?燕王那是在乎你閨女,你還跟他急,本事!我若知道瑾兒私自帶人上山,就算是為了小豬,我也是不許的。兒女都是我的寶貝我的心肝,閨女更應該好好疼愛。”

抬手重重捶了捶胸口:“氣死我了。想當初,我娘突然到京城,還主動送出百萬銀票,我心酸著急,你還知道從中相勸委婉逢迎,全了我孃的面子,也維繫了我與江南王氏的關係,為什麼面對女婿你就沒腦子?處得好,閨女日子更好過不是?”

寧世昀無奈,“行了,訓了這麼久,訓得像你孫子一般。”

“噗,”王氏忍不住笑噴:“胡說八道,我孫子還小呢。說起來,真的想孫子了,果然世事難兩全。不過,兒媳還是有心,每個月都會送來一張丹青,哦唷,咱大孫子變得好快的。誒,怎麼話題岔這麼遠了?”

寧世昀笑嘻嘻地摟過王氏:“小豬還好吧?明日等他醒來,好好問問話。另外,他身邊這幾人也不能用了,太沒用,好好地給了銀子請走吧。你怪我與燕王急眼,那也是他質疑我在先。我是那種不知道疼愛兒女的人嗎?當時衡量再三,覺得瑾兒說的話有理,我們父女同心,怎麼了?!”

王氏懶得再說,將手邊的衣衫整理好放到一邊,拆下釵環:“我老了,操心太過不利於保養。我只記得老人說過的話,聽人勸,得一半。燕王說把小豬送到天擎關去,我覺得可行。”

“兒子的教導還要託付女婿,那不是顯得我這做爹的無能?”

“你不是無能,你只是沒時間。要處理那麼多的日常事務,還要有功績,女婿願意幫忙,你該燒香酬神了。”

雖然大夫說寶昕無礙,只是太累,睡足了就好,可寧世昀夫妻放不下心,一晚上不是去看看小豬,掖掖被子,就是去寶昕院子看看有沒有動靜,總希望若他們醒來,作為父母能第一時間得到訊息。

寶昕一夜好睡。

前半夜,她昏沉沉地熟睡著,後半夜,她在做夢,發現自己在一處山坳瞎轉,怎麼都走不出去。

明明有出口,為什麼就是過不去呢?

越著急越累,她抬頭望著無邊的夜空,陷入絕望之中。

熱,很熱,莫非有人在入口處燒起了火堆?

她後悔了,她是去救弟弟的,不是去送死的,她不該瞞著阿摩哥哥,她捨不得死,捨不得離開。

好熱,而且手腳被無形的藤蔓纏住一般,寶昕努力掙扎著,拼命大叫,終於哼哼了一聲。

“瑾兒,瑾兒,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