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應酬,這一晚十點多才回來。以前簡意總是早早的就回了房間,但今天回來她竟然還在。他身上一股子的菸酒混合的味兒,怕燻著她,他將外套脫掉掛在一旁,這才走了過去,問道:“怎麼還沒睡?”

簡意的眼睛雖是看著電視螢幕,但瞳孔卻是渙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她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周起倒也習慣她這樣兒,他雖是常住在這邊,只要不出差都會回這兒來,但他們倆現在的相處也只比陌生人好些。

他沒再等她回答,看了看時間後上樓去洗漱去了。大概是要下雨,屋子裡說不出的悶熱,周起將窗戶開啟,拿出了一支菸抽了,這才去浴室洗澡。

再次下樓時簡意已經關掉了電視機,已經準備去睡覺了。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在周起想問她點兒什麼時,她先開了口,說:“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打算儘快搬回家,然後去上班。”

她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那麼一番話來。

周起臉上的神色淡淡的,並沒有因為她的話感到驚訝。他沒有說話,去倒了一杯水才看向了她,說道:“以你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一個人居住。你如果覺得家裡悶,明天起可以跟著我到公司。”

他似是知道簡意會說什麼,漆黑如墨的眼眸看向了她,像是能看穿她的內心似的,說:“你真確定你自己可以獨自居住嗎?”

她的身體雖是已經好了起來,但到現在,她仍舊常常都會做噩夢,夢中的身體總是被束縛著,無法行動。她也常常會夢見車禍發生的時候,夢見遠遠的看見彭童沅……每每醒來時都是一身的汗。但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甚至走在大街上,她常常都會生出不真實的感覺來,彷彿一切都是在夢中,她如行屍走肉的活在了一個幻境裡,早已被真實的世界所拋棄。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出了問題,也知道這是車禍後出現的心理創傷。但在潛意識中,她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見心理醫生。甚至覺得就這樣也挺好。

她不敢與周起對視,像縮頭烏龜似的縮排了殼裡。周起並未在這話題上繼續下去,問道:“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他開了一天的會,現在還沒有吃東西。說著便轉身往廚房裡去弄吃的去了。待到再回來,簡意已經不在客廳裡,回房間去了。

悶熱中外邊兒終於開始落下了雨點兒,由緩慢到急驟,打在屋簷下發出一聲聲的脆響聲。

周起吃完了餛飩,起身往窗邊走去。外邊兒的溼氣撲面而來,外邊兒的廊簷下,還有今天羅鬱的小孩兒過來玩的皮球,大概是走時忘記帶走了。

他的視線落在那皮球上,久久的沒有動。

簡意想搬回家的事兒還沒影在週末的早上醒來就接到了樊小西的電話,彼時簡意還剛醒來,看見她的電話有些驚訝。因為樊小西就算是上班也從不會起那麼早,她都是掐著點兒的,是寧願遲到也不願意早到的人。

她以為她那麼早打電話來是為了感情的事兒,接起電話還沒問她怎麼了,樊小西就在電話那端說道:“你起床了吧?來醫院一趟,嵐姨早產了。”

簡意被嚇了一跳,她雖是很少過問,但知道她母親的預產期還有二十來天。她著急了起來,電話那端的樊小西又補充道:“你慢慢過來,別急,母子平安。昨天太晚沒給你打電話,所以才早早的通知你。”

簡意這下稍稍的放心了些,胡亂的洗漱完便準備去醫院。

周起一向都起得早,這時候竟然已經買早餐回來了。見著她匆匆的往外邊兒便問她要去哪兒。

簡意回答說去醫院。

他大概是猜到了她去醫院是什麼事,讓她在原地等著,去拿車鑰匙去了。現在雖是還早,但堵車得很。樊小西雖是說了母子平安,但她的心裡卻仍是不怎麼放心,一路上都是坐立難安的。

“急也沒用,先把早餐吃了。”他指了指一旁的蟹黃包和豆漿以及玉米餅子。

簡意現在哪裡吃得下,但為了分散些注意力,她還是拿起了包子咬了起來。一個包子吃下,硬是不知道是什麼餡兒的。

知道簡嵐討厭他,周起並未跟著簡意上樓,只送了她到電梯口。他知道忙起來樊家人未必會顧得上她,讓她如果要離開給他打電話,他會安排司機過來。

簡意胡亂的點點頭,往樓上去了。

樊小西雖說是母子平安,但簡嵐的情況並不好,臉色蒼白。她是昨晚上十一點多突然破的羊水,凌晨四點多才生下孩子。她差點兒大出血,幸而主刀醫生經驗豐富,在最快的時間內止住了血。但還是把他們嚇得不輕。老太太跟了過來,在這兒唸了一個晚上的經,直到醫生說母子平安,這才被司機送回去休息。

這樣的情況,其實怎麼都是該通知簡意過來的。但她的情況特殊,最終在天亮後才將她叫了過來。

這一個晚上透支了簡嵐全部的體力,這時候還熟睡著。旁邊兒的小傢伙皺巴巴的,雖然早產了半個月,但還是肉乎乎的,這會兒還睜不開眼睛,正被月嫂抱著餵奶。

“是不是挺醜的?要帶出去我都沒臉說是我弟弟。”樊小西是一臉的嫌棄的樣兒。

看著這小小的傢伙,簡意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這個孩子,是有著和她一半相同血脈的弟弟,她的親人。

血緣真是奇妙的東西,小傢伙雖是皺巴巴紅通通的樣兒,但她卻並不覺得醜。她想伸手去摸摸小傢伙,但卻又沒敢。

月嫂笑了笑,說:“不用害怕,可以摸摸的。”

簡意沒說話,退到了一邊。倒是樊小西上前,輕輕的摸了摸小傢伙的手,笑著說:“肉乎乎的。”

簡嵐還沒醒來,兩人沒打擾她,看了小傢伙便到外面去了。樊小西一晚都沒睡,坐著直打哈欠。簡意看了她一眼,說:“你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