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回到老宅時還早,不過才剛剛九點。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將車開進老宅裡,而是停在了外邊兒。也沒有馬上下車,而是拿出了一支菸在車中抽了起來。

門口燈光昏黃,落下一地斑駁的陰影。四周很安靜,透過大門,能看得到裡邊兒透出來的燈光,清清冷冷的。

周起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透過車窗玻璃就那麼看著,直到手中的煙燃盡了,這才掐滅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裡,重新發動了車子。

院子裡同樣安靜得很,車子駛進宅子後老管家很快迎了出來,恭恭敬敬的同周起打招呼:“二少爺您回來了。”

老管家已經在周家呆了許多年了,他自認那幾位的性格都已經摸得差不多了,唯獨這位二少爺,看似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但實則心思難測。他從不敢有絲毫怠慢。

周起點點頭,將車鑰匙拋給他,勾了勾唇,問道:“人都在嗎?”

老管家知道這父子倆不對付,今晚指不定又是怎樣一番腥風血雨。他時時刻刻戰戰兢兢的,身體躬得更彎了些,回答道:“除了夫人,都在。”

周起聽到這話並不驚訝,點點頭後往裡邊兒去了。

老爺子不舒服的緣故,客廳裡安靜得很。周起進去之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廳裡看報紙的父親。他顯然也早就聽到了車子的聲音,他走進來後立即就抬起了頭來。

見著懶懶散散走進來的周起氣不打一處來,說道:“爺爺還生著病,你家也不回,又到哪兒去鬼混去了?”怕吵著老爺子,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周起的唇角勾了勾,對於周父的疾言厲色臉色變也不變。甚至還笑了笑,說:“您這是在向我發難嗎?”

他唇角的諷刺若隱若現。

是了,人是被他給氣病的,他怎麼有臉發難?

周父被他那麼一挑釁更是生氣,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這個孽子!”

周起讓阿姨給他上茶,走到了周父的對面坐了下來,慢騰騰的說:“您都說我是孽子了,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您上了年紀了,可得小心再小心,別給氣出什麼毛病來了。”

這孽子,生出來可不就是特地的氣自己的。

周父見他這樣兒更是生氣,到底顧忌著吵到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將滿腔的怒火給壓了下去。

客廳裡雖是恢復了安靜,但氣氛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阿姨送茶上來也不敢多呆,匆匆的又回廚房裡去了。

周起喝了一杯茶,這才起身去看老爺子。到門口時正好遇到周紀寧從房間裡出來,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將門關上,這才剛告訴他爺爺剛睡下。讓暫時別將他吵醒了。

周起點點頭,拿出了一支菸來夾在指間,問道:“爺爺氣消了嗎?”老爺子的身體他並不怎麼擔心,如果有事這兒的醫生會隨時向他彙報。老爺子這次是一氣之下舊毛病犯了,養幾天就好了,並無大礙。

周紀寧伸手摁了摁眉心,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不清楚,他什麼都不肯說,也看不出來。”

周起這下沉默了下來,沒再往客廳裡去,站在窗邊就抽起了煙來。

一支菸抽完,到客廳裡時周紀寧已經上樓去了。而他父親仍舊在客廳裡,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臉上疲憊而又不耐。見著他過來,對著那邊說了句話後便迅速的掛了電話。顯然是在防著他。

周起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嘲弄來,正打算上樓去,就聽周父叫道:“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他也不等周起回答,起身便往外邊兒去了。

周起臉上的嘲弄更深了一些,未說話,隨著他到外邊兒去了。

老管家在另一側的屋簷下待著,見著這一前一後出來的父子倆不由得擔憂了起來。退到一邊兒去了。

周父直接便往院子裡的亭子走,走到亭子裡才停了下來,回身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周起,忍著心裡的怒火,直到他進亭子裡了,才開口問道:“昨天的事,是不是有你的份兒?”

他指的是昨晚他外面的女人帶著小孩兒上門的事。柳蔓一向都是乖巧的,來之前也從未有過任何不滿,怎麼突然就上門了。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受了人的煽動。但他抽時間回了一趟家問她,她那裡什麼都問不出來,只知道哭,說過夠了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她能一直忍,但孩子不能一直不明不白的。還潑鬧著讓他要給她一個說法,否則她就帶著孩子去死。

他這逼問不成反倒是惹出了麻煩來,不由得頭疼不已,又怕她真做出什麼傻事來,說現在老爺子已經知道了,他會盡快離婚,如此才安撫下來。

關於離婚這事兒,除了要瞞著老爺子之外,還有利益牽扯的原因。他們夫妻早已名存實亡,婚是遲早得離的。只是還未到合適的時機。他是想得到合適的時機再離的,沒想到計劃會被人給突然打亂。

周起聽到他問這話並不驚訝,唇角勾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不知道?除了你誰還會幹這事兒?!”這事兒一直都瞞得好好的,除了這不想他好過的孽子,他實在想不通誰會將這事兒捅到老爺子的面前。

周起沒說話,只是嘲弄的看著他,淡淡的說道:“您說話怎麼也得講講證據,如果您懷疑是我,拿出證據來。你那些腌臢事兒你覺得我有興趣嗎?我要想捅出來用得著等到現在,幾年前就可以捅出來了。”

如周紀寧和簡意所猜測的那樣,他是早知道周父的私生子的存在的。並且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早。

周父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起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走了一段後他不直到想到了什麼,突然又回過頭,似笑非笑的說,“看在咱們是親父子的份兒上,提醒你一句,看人眼睛睜大點兒,小心不得善終。”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周父被他氣得半死,咬牙罵道:“你個忤逆的畜生,你就不盼著我點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