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白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嘆了口氣,也不跟他糾纏跨年的問題,只說:「周總,醫院不是什麼好地方,您以後也該節制了吧?」

喝酒喝到胃出血,把自己大半夜的扔到醫院裡來,這事兒放在普通的那些業務員身上,鹿一白還可以理解。

但周懷幸是誰,極晝的CEO,還是眼下實際當家人,居然應酬到喝了個胃出血,要說不是他自己作的,鹿一白都不信。

周懷幸卻要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問她:「我當了三年和尚了,還不算節制嗎?」

這人到了這會兒還不忘記耍流氓,鹿一白倒是半分都不臉紅,只是擰眉說:「周總的情況自己清楚,回頭您要是因為喝酒把自己給喝死了,到時候偌大家業便宜了弟弟,你心甘情願嗎?」

她話說的不客氣,周懷幸也不生氣,甚至還能順著她的話,嘆了口氣說:「當然不情願。」

他靠在床頭看鹿一白,女人就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模樣,聲音聽著不善,可惜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那眉眼裡全是擔心。

她在擔心自己。

不管是當初他受傷,還是後來發燒,再到現在的住院,鹿一白對他都是擔心的。

這個人啊,天生一副軟心腸。

周懷幸遮住心中那點柔軟和歡喜,輕聲說:「可惜,我是工作狂,工作起來什麼都忘記了。當初還有人管,現在連個管我的人都沒了。」

跟鹿一白在一起的時候,她特別會撒嬌。

深夜他在工作,她便會用盡渾身解數,讓他將注意力從工作轉移到別的上。

雲收雨歇的時候,他更是別想工作,因為她會像考拉一樣賴著他。

那時候周懷幸覺得她太嬌氣,有時會嫌棄她影響自己程序,但被她那雙眼一看,卻不自覺的乖乖聽話。

有些東西,得到的時候不在意,失去的時候才明白。

她那時候管著他,是奔著一輩子去的。

她想跟他長相廝守。

周懷幸眉眼裡染著落寞,看鹿一白的時候,神情裡也有些悵然:「我這人脾氣壞,性格更壞,孤身一人住著,大概哪天死了,也不會有人立刻發現的。」

他越說越離譜,鹿一白的臉色都不好看了:「周總倒是會咒自己,可惜您聽過一句話麼,禍害遺千年。」

她明著罵他,周懷幸笑容就有些剋制不住:「你是說我會長命百歲?」

鹿一白突然不想跟他說話了。

「李澤應該快回來了,我看周總現在情況挺好,時候太晚,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就要走,卻被周懷幸叫住:「小鹿。」

鹿一白偏頭看他,聽周懷幸帶著點祈求說:「再陪我待一會兒吧?」

他仰頭靠在枕頭上,神情是顯而易見的虛弱。

才喝了水,男人薄唇上沾染了水意和紅潤,臉色卻是蒼白的,還有那一雙眼。

他的眼生的極好,內中水光瀲灩,讓人有一種錯覺,彷彿這人情深似海。

鹿一白站定身體,突然就覺得有些累。

她看著周懷幸,輕聲問:「待一會兒,然後呢?」

周懷幸不明所以,依舊笑著:「想回家,可以讓人送你;想住在這裡……也有地方,你知道的,我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也不大耍流氓。況且我現在這樣子,你應該放心吧?」

他只差把有心無力這幾個字掛在嘴邊,可鹿一白怎麼會聽不出他的意思呢。

這般挽留,其實只為了一個目的。

他想留她。

不是隻有今夜,是長長久久。

「周懷幸。」

鹿一白刻意做出來的面具寸寸龜裂,露出真實的情緒來。

「你為什麼要跟我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