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我看著她。

“他用了兩天時間,先葉鎮一步,追到了杭州,在一座廢棄的古宅內找到了和尚和那兩個孩子”,姨媽說道,“那和尚見他衝進來,隨即用孩子做人質,威脅你外公,讓他讓路。你外公讓開了一條路,趁他出門的瞬間,衝上去一劍刺穿了和尚的心口。和尚大怒,鬆開孩子,死死的抓住了你外公的肩膀,唸了幾句咒語,一口血噴到你外公臉上。你外公猛起一腳,將和尚踹出了屋子,等他擦掉臉上的血,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那和尚獰笑著對他說,霍懷山,你壞我好事,你也好不了,你等著吧,我要讓你,讓你全家都為我陪葬……說完,他坐起來,唸了幾句咒語,低下頭,嚥氣了……”

我明白了。

“他那口血……”

“是”,姨媽點頭。

“他這是用自己的命來詛咒外公”,我看著她,“看來那會,他真是被外公追到絕望了……”

“是啊……”,姨媽嘆了口氣,“那妖僧死了之後,葉鎮也趕來了。他看你外公身上有血,就問他怎麼回事?你外公說,這妖僧臨死詛咒了我,然後他就死了……”

“葉家爺爺怎麼說?”,我問。

“葉鎮看出了那是四刑殺咒”,姨媽說,“但咒體已經形成,且藏進了你外公的奇經八中脈中,他也沒辦法破解了。他雖然沒法破解,但他給你外公算了一卦,說這咒語會在你體內潛伏很久,直到這妖僧重生覺醒之後,才會發作。這四刑殺咒陰毒無比,且這妖僧是瀕死之時下的詛咒,咒體深藏你奇經八脈之中,天下幾乎無人可解——但你不必太過擔心,幾乎無人能解,並不是說沒人能解。你外公不耐煩,說別廢話,到底誰能解?葉鎮一指你外公,說那時能解這四刑殺咒的只有一個人,天不絕你,這個人,是你的孫兒……”

我輕輕出了口氣,玩味的笑了。

這個孫兒顯然不是霍天歌,也不是霍天虹,如果不是他們,那就只能是我這個外孫子了……

姨媽握住我的手,“孩子,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是,你外公對不起你們母子,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你外公啊……當年葉鎮說這話的時候,你表哥已經三歲了,你表姐也快兩歲了,而你,那時還在你媽媽肚子裡。你外公這個人哪都好,就是性情古板,老封建,在他眼裡,只有姓霍的才是自己的孫子,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葉鎮說的孫兒,其實指的是你啊……”

“外孫子不是孫子”,我自嘲的一笑,“況且在霍家人眼裡,我不過是吳家的賤種,連外孫子都算不上……”

兩位霍先生慚愧不已。

姨媽很難過,“孩子,你別這麼想……”

“小飛,你外公他知道錯了……”,霍守正說,“這些年,他把全部的心思傾注到了你表哥的身上,你表哥也非常努力,霍家的秘術他基本全都掌握了。但是沒用的,霍家根本解不開四刑殺咒,你外公的那點幻想,完全是出於對葉鎮的信任。兩天前,他身上的四刑殺咒發作,雙腿好端端的就斷了,疼得他死去活來。他強忍著劇痛,讓我們喊來了你表哥,你表哥卻束手無策。你外公見他那副模樣,苦笑不已,流著淚嘆氣,說葉鎮這老東西,原來他是安慰我,這四刑殺咒,本就沒人可以破解,他是為了安慰我,為了安慰我呀……這時候,還是你姨媽想到了你,她哭著拉住你外公的手,說爸爸,您還有一個孫子,您還有一個孫子啊……你外公愣了好一會,這才反應過來,拉住我的手說,去上京,把飛兒的孩子請回來,我死不要緊,霍家不能絕啊……”

說到這,他流淚了。

姨媽也流淚了。

“小飛啊,你得理解”,霍守常嘆氣,“咱們霍家就是這個家風,你外公規矩大,還都是那些老規矩,我們受他影響,也沾了這些毛病。在你外公眼裡,霍家最高深的秘術,只能傳給兒子,不能傳給女兒。我們這一代是這樣,你表哥表姐這一代也是這樣。按照老規矩來說,你媽媽和你爸爸沒有三媒六聘,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算明媒正娶,所以你只是個私孩子,霍家不承認你也是正常的。退一步說,就算你不是私孩子,在你外公看來,你是吳家人,我們是霍家人,你這外孫子,他也不是孫子啊。你說他都快八十歲的人了,老古董一輩子了,你還能指望他像你爺爺那麼開通麼?——他本就不是開通的人啊……”

姨媽也勸我,“你外公知道錯了,他現在認你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好麼?”

“他認不認我,沒什麼關係”,我看看姨媽,“這事,我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