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眠小子再也挺不住了。他氣衝丹田,欲要翻身衝下床去阻止悲劇的再度發生,但是,他動彈不得,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還是一個被人捆綁住雙腿的病人。

走廊裡傳來鬧轟轟的有人跑動的聲音。聲音向走廊的一端轉移。接著,漸漸平息,接著走廊及病房裡陷入死一般地平靜。

這時護士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病房的門拉開一條縫,又小心翼翼地探著頭。

護士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醫生,似乎是在告訴他,外面已經平靜了。

兩人依次走出門去。喊叫、“啊啊”,七嘴八舌的聲音又起。龍眠小子看見門外有人推著一床位一閃而過。床上躺著一位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天啦,這不是張浩醫生嗎?

張浩醫生處於昏迷狀態,他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很顯然,剛才的吶喊、尖叫聲都與他有著直接和間接的關係。現在,他一定是被送去急救了。但願他生命無虞!

心有餘悸。病房裡那女孩蜷縮在靠牆一隅,仍然不敢挪動身體。倒是,她老公身子動彈了一下。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這才伸手將床單往上拉了拉。她看了龍眠小子一眼,終於窸窸窣窣,重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子。

一切照舊。龍眠小子寫給外婆的信,由護士發出去了。

第二天,龍眠小子從護士與病人家屬的對話中,這才瞭解到這場突如其來的“事件”。

這是一起由醫患矛盾引發的兇殺案。兇手,雖然是有目共睹的犯人,但還是先叫他犯罪嫌疑人吧。他的父親死在張浩主刀的手術檯上。他認定是張浩醫生漫不經心的人為手術事故。父親死得突然,他受不了這種打擊,那天正好喝了不少酒,他越想越氣,越氣越衝動,而衝動就是魔鬼。可憐張浩醫生,名牌大學的碩士生,到這家醫院工作才十六年,兢兢業業,砥礪前行,無私奉獻,卻在自己人生的中流砥柱的關口,被一個酒精燒壞了大腦的莽夫三刀斃命。

嗚呼!悲哉!他的訃告就貼在醫院辦公樓外牆的宣傳欄內。

李、衛兩位交警要是在兇殺案即將發生的那會兒來就好了。有他們在,這裡的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為什麼總是先有兇殺案,後有警察?!

龍眠小子與張浩醫生認識才幾天,沒有了張浩醫生的關切,他心情像石頭一樣壓在胸口,沉重而又痛徹。一個人的生命,怎麼說去就去呢!醫院保護醫護人士的意識如此淡薄,措施如此乏力。張浩醫生要是遇到山體塌陷也比坐在辦公室問診好。山體塌陷,吞噬人的生命,機率不會比人舉起的屠刀大。

接下來的一週,龍眠小子一邊焦急地等待車禍責任方全額支付醫療費及理賠款,一邊又強迫自己追趕高中課本。他期盼的來自外婆的資訊或者外公、外婆之現身,終究沒有實現。

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外出行動也不是很方便,家中還有太婆需要照顧。現在交警已經向他通知了處理結果,兩位老人不來更好,來了要是遇上什麼不測,只會增加他內心的不安。

祝外公、外婆安好!還有太婆!

龍眠小子除了腿部打了石膏需要兩個多月的固定休養外,其他都恢復得很好,幾與往常無異。

在李、衛交警的干預、協調下,寶馬車主倒沒有什麼推脫,醫療費及賠償款全部到位。寶馬車主是個大老闆,經營樓盤託售,賠錢了事是他英明而又果斷的決策。他賠了兩萬,是一次性了斷。

醫院很滿意。皆大歡喜。接著,醫生便開始勸說龍眠小子出院回家靜養。

龍眠小子無奈。我這兩條腿如此這般,我怎麼回家呢?回到家,我又如此自理?

護士理解他的苦衷,對他說:你不是還有外公、外婆嗎?

不想麻煩外公、外婆都不行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龍眠小子衝護士說道:你能幫我叫部車嗎?計程車,我付費的。

他顯得格外大方。有錢就是不一樣。護士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