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大殿,幾十盞油燈在兩方排列。

可燈火哪能與日輝相比。

饒是如此,往常巍峨、雄武的朝會大殿仍舊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昏黃的燈光隱隱綽綽,將所有臣工的面色映照得晦暗不明。

嬴政坐於高殿,限於黑暗。

他努力種睜了睜渾濁酸澀的眼,想要將下首滿朝臣工看清。

可是太暗了,臣工又慣偽裝。

這讓帝王沒來由地生出還是老了的惆悵。

以往洞若觀火的眼已然被陰影矇蔽,明察秋毫之心陷於泥沼。

可他仍要撐起這幅屹立了幾十年的偉岸身軀。

撐起帝國之脊,大秦之基。

嬴政將脊背挺得如一把筆直的利劍,眼中鋒芒未減。

沉鍾般的聲音破開高殿的黑暗傳出。

霎時平息了臣工的驚呼與譁然,還有難以抑制的低語。

“項卿辛苦。”

“供詞在何處?”

“臣,已貼身攜帶。”

嬴政瞥了趙高一眼,一直垂首斂住眼中計算之色的趙高。

當即躬著腰行至廷尉處,恭恭敬敬地將那一卷絹帛呈與始皇。

嬴政睜大被燈火照得發澀的眼,將那些字一一瞧過。

每看一行呼吸便急促一分。

等看到末尾時,已然氣都無法喘勻。

胸腔劇烈起伏,嬴政被氣得呼哧呼哧難以平息。

饒是他早知此事,可真看到那些俱為詳細的罪證時。

怒火仍舊無法抑制地竄襲而起。

上面不僅有李萇多年來與山盜勾結的詳盡事。

“三十一年,戚風嶺山盜搶得陳倉賦糧五萬石,銀錢一萬兩。”

“李萇得二萬石糧,四千兩白銀。”

“三十三年,山盜劫殺前往隴西運貨的富賈錢運之。”

“殺人搶劫,拋屍荒野,攜帶錢財自是搶盡。”

“除此以外,他們為永除後患,還連夜抵達錢商府邸。”

“將他妻兒老小,僕人仕侍女,全部虐殺,掠走金錢珍寶無數。”

“而李萇身為監御史,卻參與分贓,個人就得半數咋贓物。”

“三十四年,旬陽縣令妄圖親赴咸陽,告發李萇在地方一應行徑。”

“被李萇借山盜之名,將人宰殺於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