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樑之下的蛀蟲,不僅在朝,也在野。

朝中是吸血大頭,從內部將其蛀空。

鄉野卻是在寸縷的蠶食中,加速木樑的倒塌。

內部尚且能看出,可以著手掌控。

外部卻是山高皇帝遠,放任久了終會釀成禍患。

所以籌糧一事,一是趁機給他放權,也可有功勞傍身。

二是替嬴政去視察那些地方官員。

宵旰憂勞者重用,尸位素餐者下放。

攝威擅勢者敲打,敲骨吸髓者罷免。

扶蘇直視嬴政鄭重垂首,

“兒臣明白,父皇放心,兒臣定會細察入微,替父皇分憂。”

“蘇兒明白就好,三大糧倉固然便捷,但若要行此事,蘇兒需前往大秦故地,而非關中、巴蜀。“

扶蘇這才明白,嬴政一開始就給他找好了去處。

那就是離開咸陽,去偏遠的秦國故地,那裡多是舊貴族與秦國時的官員。

此時扶蘇心中也也有激盪。

他早就知道大秦看似雄壯繁華,底下的廊柱卻是腐朽不堪。

自身在朝中沒有實權,無可下手。

嬴政不愧為千古第一帝,將這些陰暗處的啊臢之事盡收眼底,只待時機。

但此行也困難重重。

嬴政直言不讓他去三大糧倉,那秦國故地究竟有多少糧食根本難以估量,這無疑是給這項差事加大難度。

始皇果然將一切都算好了,歷練固然是其一,其二便是藉此為他解缺糧之憂。

可惜這重擔卻落到了自己身上。

“扶蘇,謹遵父皇號令。”

兩人又聊了幾句家常,除了起初那幾次試探,嬴政心情一直不錯。

良久,嬴政看臺上的油燈已然過半,起身對扶蘇道:

“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扶蘇應聲退下,走到門口時嬴政突然又叫了他一聲,“蘇兒。”。

沒待扶蘇轉身聽聞,他便途自開了口。

“身在朝野,方知藏鋒斂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