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北卿從未像今天這般心累。

她心裡清楚,這種無力感跟挫敗感,其實跟韓茂毫無關係,跟韓家人也毫無關係。

與顧胤談論一番之後,韓北卿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應該反思的,反思從前自己是多麼的自負。

重生之後,她其實總是帶著現代人的眼光居高臨下的審視這個世界。

她對這裡許多落後的思想嗤之以鼻,她總拿自己當個三十幾歲的成年人。高高在上的,以置身事外的眼光去評判著這個世界。甚至拿著後世的價值觀去評判這個時代。

「顧胤說的沒錯,我真的太蠢了。」黑夜裡,韓北卿抱著膝蓋,身子倚靠在被子上喃喃自語。

「我以為我是主動的往前走,其實根本不是,我這個傻瓜,我總是習慣性的被人牽著鼻子走。」

從前的工作性質就是解決基層百姓的實際問題,這種慣性思維形成之後,她習慣性的運用在這個時代。

但是回頭看看,自己看似在開創出一條自由的民主之路。其實漏洞百出,而且遇到麻煩之後,毫無解決問題的能力,只能倚靠著謊言跟欺騙。

最開始利用父親秀才的身份,騙到了李縣令的信任。又利用李縣令,在村裡樹立了威信,給堂哥找到了工作。然後又利用堂哥在縣衙當差這件事,騙的別人以為自己很有背景,甚至是李縣令的馬前卒。

若不是......

若不是當時救了敦哥兒一命,被武陽侯府注意到。那後面東窗事發,不管是地痞無賴還是李縣令曹師爺。都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顧胤說的沒錯,她空有想法沒有手段。

說白了,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只是太幸運,沒有遇到一個壞人罷了。

顧胤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面,不曾經歷過風雨也沒遇到過豺狼。

只有韓北卿自己清楚,因為她從未融入在這個環境裡,她是真真正正的「外鄉人」。

「叩叩叩」

窗外,有人輕輕的敲窗,嚇了韓北卿一跳。

「姑娘,還不睡麼?已經五更了,明兒可是除夕呀。」

白珠的聲音透過窗紙傳了進來,韓北卿啞著嗓子回道:「這就睡了,你也歇了吧。」

門外的白珠卻道:「姑娘,不管主子跟您說了什麼。還請您不要責怪他,主子吃過太多的苦,遭了常人不曾遭過的罪。看事情總是往壞處想,說話也很難聽。但他本意是好的,所以,姑娘你也別太傷心。」

韓北卿不耐的翻了個身,嘟囔道:「我不會的。」

白珠還是不放心的囑咐:「姑娘,主子不是給您留了一封信麼。有時候,主子嘴上說的跟心裡想的,未必是一個事兒。您看看信,就明白了。」

聽見屋裡沒有了動靜,白珠跺了跺已經凍麻了的腳。在手上哈了兩口氣,縮著脖子凍的哆哆嗦嗦的回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北卿從炕上爬起來。在枕頭邊摸索了半天,找出來一個火摺子,擦了一下露出微弱的光。

舉著火摺子,韓北卿走到桌前,點亮了桌子上的燭燈。

開啟顧胤的信,從裡面掉落出一張銀票。韓北卿拿起銀票,隨意的放在一旁。將他的書信開啟,看著信上寥寥無幾的幾個字,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放手去做,一切隨歡。」

真是說的好聽,人走了才說什麼「一切隨歡」,見面的時候揪著錯處訓個半死。韓北卿被這個傢伙氣的翻了個大白眼。

「怪不得白珠說他心口不一。就這種性子,活該他一把年紀連個媳婦兒都混不上。一切隨歡,我倒真想一切隨我歡心。可現實是,我高興了,我

心滿意足了。你們一個兩個的不高興了,跑出來訓我,這不好那不對的。哼。」q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