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曼新的名片和護照上,赫然寫著一個“中外合璧”的名字:“托馬斯·張曼新”。

殊不知,這個奇特名字的構成卻有著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和一段極其傳奇的經歷。

一九八六年底。

寧夏首府銀川。

一大早兒,烏雲就低低地籠罩在市區上空,呈鉛灰色,使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和吉凶莫測。西北高原的風,一刮起來就像個粗魯的莽漢,大聲呼嘯,肆無忌憚。看樣子要下雪,可又不見雪花飄落,一副乖戾無常的樣子。

這當兒,著裝考究的張曼新隨同一位朋友走進位於解放東街的銀川飯店。

這座銀川飯店雖然只有三層,在時下的銀川市的賓館和飯店中可謂鶴立雞群,不僅地理位置好,內部裝修也很豪華,在銀川的老百姓眼裡只有腰纏萬貫的“大款”和身份顯貴的人物才有資格登堂入室。

“蔡先生,這位就是我向您提到過的我們銀川‘星星貿易公司’的張經理。”

“啊,張經理,您好。”

“您好,我叫張曼新。”

“張經理,這位就是我向您介紹過的菲律賓華僑蔡先生。”

“蔡先生,您好。”

“您好,我姓蔡,名志光,字孝先。對不起,我需要更正一下啦,我不是華僑,而是一出生就在菲律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菲律賓公民。所以,我是一個有中國血統的華裔菲律賓人啦,或者稱為華人,亦可稱華胞啦。張經理,幸會,幸會。”

在頗夠檔次的銀川飯店一間頗夠檔次的客房,張曼新的朋友將他引薦給這位菲律賓籍的華人蔡志光,然後完成任務似的立刻藉故告辭。

“坐,坐嘛,張經理。”這位名叫蔡志光的菲律賓華人是個中年男子,身高有一米七〇,胖瘦適中,身穿鵝黃色西服,筆挺、精幹,膚色有些黧黑。新打過髮膠的倒背式髮型烏黑閃亮。一副彬彬有禮和笑容可掬的樣子。他操著一口廣東普通話,且有意拉著長腔,舒緩平穩。顯然,舒緩以表示他的老成,平穩以證實他是個有身份的人物。

“好,謝謝。”張曼新說著在一個沙發椅上落坐。他身穿一身質地上好的深灰色西服,雪白的領口扎一條款式新穎的金利來領帶,腳上一雙咖啡色牛皮鞋,頭髮也像剛吹過風似的工整,漆眉星目,英姿勃勃,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態。他的裝束,他的表情,與室外的天氣形成巨大的反差。

“蔡先生,到寧夏來做點什麼生意呀?”張曼新快人快語,目光坦率。

“小本生意,不足掛齒啦。”蔡志光在張曼新左面的沙發椅上坐下,目光幽幽地徵詢道,“張經理,要不要沏杯枸杞茶喝喝呀,這可是你們寧夏的特產,生津滋陰,養神健脾啦!”

“蔡先生,您不愧是個生意人,剛來不久,就把我們寧夏的特產說得頭頭是道。”張曼新不是恭維,而是誇獎。

“過獎了。對於我們生意人,資訊就是財富啦,是不是,張先生?”蔡志光說著得意地一笑,“我還知道你們寧夏有紅、白、黑、黃、藍五色土特產系列,什麼中寧藥材枸杞啦,什麼鹽池同心甘草、賀蘭石啦,什麼同心海原發菜啦,什麼同心灘羊皮啦;我還知道你們寧夏是中國著名的裘皮羊產區,平原灌區灘羊二毛皮和中衛香山沙毛山羊皮為裘皮佳品啦;還有灌區的蓮藕、黃河的鯉魚及中寧的沙棗啦!”他幾乎一口氣把寧夏的特產如數家珍地倒背如流,使人聽了覺得他哪裡是什麼菲律賓的華人,而分明是寧夏名特優產品貿易集團的總經理。

張曼新聽罷,心中油然產生一種敬佩:不是說這個蔡志光是第一次來寧夏麼,而且又是剛到沒幾天,他怎麼掌握了這麼多的情況呢?看來此人決非等閒之輩!

下意識地注視著張曼新神態的蔡志光突然來了個直瞄直射:“張經理,聽說您想出國發展?”

“是。”張曼新爽快地答。

“想到哪些國家?”

“還沒有具體目標。”

“到我們菲律賓怎麼樣?”

“好呀。”

“如果張經理相信我,去菲律賓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蔡志光來了個大包大攬。

“謝謝。”張曼新接著直言不諱地問,“蔡先生,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要辦好菲律賓的居留需要多少錢?”

“好說啦,剛才介紹你來我這裡的朋友,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們彼此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啦。”蔡志光的話像他的廣東普通話一樣繞嘴,顯然有賣弄語法的成分。

張曼新深知商界的“規矩”。於是便說:“蔡先生初次到銀川,一定還沒有抽出時間來遊覽銀川的名勝古蹟。上午我陪著您轉轉,中午略備薄酒,一來為蔡先生接風洗塵,二來也算盡地主之誼。”張曼新說著站起身來,微微一躬身,隨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好意思啦。”蔡志光一面說著“不好意思啦”,一面卻沒有不好意思地走出客房。

張曼新叫了輛計程車,並告訴司機駕車沿解放西街、銀新南路、滿城南街至新城東路、西夏東路、懷遠西路、懷遠東路,復又經西夏東路拐向銀新北路飛行,顯然他是想讓蔡志光飽覽一番銀川的市容。

嗣後,計程車在享譽中外的海寶塔近處停下。

“哇——”蔡志光開門下車,反頭仰望著高聳入雲的巍峨寶塔,驚異得不禁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