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太后下令讓內官上千攔住,鄺寂飛身向前試圖打落他手中的匕首,可是他們卻被忽然出現在皇帝面前的一抹身影擋住了。

是本來跪在皇帝面前的皇后。

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早清楚了皇帝的想法,在皇帝舉起短劍的一瞬間,她就已經起身抓住了皇帝的手腕。

她抓著他的手,將那把短劍深深地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

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心口噴出,濺在了皇帝蒼白的臉上。

「不!」皇帝絕望又悲愴地低吼出聲。

她卻淺淺一笑,嘴角處流下一絲鮮血。

「這一劍,是我還給你的。還你上一回為了救我而被我刺傷,還你這些年對我的保護與寵愛,還你……還你一直瞞著我賢王的真面目。下輩子,別再愛我了,不值得。」

「不要!不要……」皇帝緊緊擁抱著她,無助又脆弱的搖頭。

她口中又噴出一口血,生命的氣息一絲絲地在消散。

皇帝的眼睛此時通紅到彷彿要流出血淚一般:「我現在是皇帝,我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我可以保護你的,我可以……御醫!御醫!快點來救她!若是救不了,我要你們……我要你們全都陪葬!」

在場卻沒有任何人在回應他。

內官與宮女,都在看太后的眼色。

太后的臉上,依然是肅穆而威嚴的神色。

終於,那個皇帝愛了一輩子的女人,那個在皇帝最卑賤時候護住了他的玉嘉郡主,那個皇帝悲涼一生裡最為溫暖的陽光,在他的懷中逐漸失去了溫度,變為了一具冰冷而蒼白的屍體。

他把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窩:「這些年來,你做我的皇后,我們一起下棋,一起吟詩,一起飲酒……美好的就像一場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美夢一般。我其實知道你每次看向我的目光最深處的厭惡,可是我卻還是自欺欺人,還是想沉溺於這場你演出的夢境之中。因為就算是夢,我也想做得再久一點啊。」

林竹筠看著地上面如死灰的皇帝,忽然覺得心口莫名一陣堵堵的鈍痛。

興許是他的愛情,他的這一場悲劇,真的太痛了,痛到旁人都能感受到。

肅靜的寢殿之中,此刻只剩皇帝低沉而隱忍的嗚咽聲。

威嚴的女聲打破了這份悲寂的氣氛:「皇后叛國,但今日已經贖罪,不必再追究她的罪過了。哀家也念在這許多年來她對皇帝的盡心服侍,不會再處罰她,許她入皇陵,待皇帝百年之後,二人可同墓而葬。」

皇帝怔怔地抬起頭,抱著皇后的屍身,對著太后重重地磕頭:「孩兒謝母后隆恩……」

待宮人們把皇后的屍身斂入了金絲楠木的棺材,抬出鳳鸞殿的時候,皇帝又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李內官正示意人拉住他的時候,太后道:「隨他去吧。愛了這許多年的人死了,總要傷心幾場的。只是他要明白,待傷心完了,他還是這南國的皇帝,南國的百姓還等著他,南國的江山還需要他……李公公,你讓人跟著他,別傷到了他自己就行。」

「是。」李內官低頭應下。

林竹筠見這場鬧劇收了場,上前跪在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未了。我們已經得到密信,江顯煦帶領的撣國大軍,如今已經出發,不日就要到達陵城了。」

鄺寂配合著林竹筠將此前高賽飛鴿傳來的密信遞給了太后。

太后看完信後點頭:「宮內已經清理乾淨,是該把這些狼子野心的玩意兒打回去了。不過林小娘子,你說怎麼辦才好?」

林竹筠一愣,沒想到太后居然會問她的意思。

她遲疑了片刻道:「南國的御林軍雖然強勢,卻都在京城,龐大的軍隊行到陵城必然還要些時日。長途跋涉之後立即交戰也對我方不利,我覺得……倒是可以先讓鄺將軍拿上兵符,一人快馬先行,到陵城後號令周邊軍隊,共同抵抗第一批進攻陵城的撣國大軍。」

太后嘴角隱著一絲笑意:「你的想法,倒是與我不謀而合。」

說罷她從懷中拿出隨身攜帶的兵符遞給鄺寂:「鄺將軍,你是我們南國得力的大將,此番由你打頭陣,我定然是放心的。待你離京後,我便會再調遣經驗豐富的老將率領御林軍帶著足足的糧草前去支援你,你不必憂心後援。」

鄺寂接過兵符,跪地行禮:「微臣領旨,定然不會負了太后娘娘的期望!」

林竹筠此刻想起了一直放在心上的另一件事,她見機跪地行禮說道:「與撣國的大戰在即,不過小女還有一事想求得太后娘娘的一份懿旨。」

太后眉毛一挑,好奇問道:「究竟是何事?值得你在這般緊要的節骨眼上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