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要放她走,也等咱們拿了分家文書搬出去再放吧。

兒子不是怕疼不想再捱打,兒子只是捨不得弟弟們再受苦了。

再說,咱們現在惹不起外頭那些吸血鬼,好歹撐著分了家,哪怕就給咱們一把糙米,小妹也能有口米湯喝……”

小子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說話時繃著臉不願露出愁苦模樣,卻在最後說道小妹二字時,忍不住的淚溼了眼眶。

顧新月一聲不吭的看著那小子,只覺得嗓子眼裡好像是塞了個大檸檬,咽不下吐不出,還酸澀的難受。

“求求你,等我們從這裡搬走了你再走行嗎?那些被陸家吞了的嫁妝,等我們長大了一定加倍還你。”

“就一天,您在這裡多留一天就好了。您千不看萬不看,就看在我們小妹跟你一樣也是個女孩子,她三天沒吃米湯了,再這樣熬下去,她可能就……”

光是一個小子往顧新月嗓子眼裡塞檸檬也就算了,跪在她桌子下面那倆小子,也哽咽著悄聲哀求。

一瞬間眼眶發燙,顧新月好容易擦了眼淚往桌子底下看去。

打眼先入目的,是倆瘦骨伶仃的小男孩,也不知曾經捱了多少打,光是漏在一副外面的臉上脖根裡,就都是青紫傷痕。

偏那倆小子淚汪汪的悄聲乞求還不算,其中身量最小的那小子,還說著就費勁的單手撐在地上準備給她磕頭。

……老天爺,這是什麼悲慘場面啊!

眼看那小子的腦門就要撞到地上,顧新月哪還忍心高座於上。

她撂下大刀跳下桌,本想親手將那小子攙起來安慰,卻不想左手剛觸到那小子的右肩,便把那孩子疼得皺眉。

“你這是?”

順著那小子腫脹的肩頭,顧新月順勢往下摸,隨後她再一次的愣了。

“別動。你手臂斷了自己不知道嗎?趕緊到這邊來坐下,你這要是不趕緊治療,以後你這手可就廢了!”

說著,顧新月一手攙著那小子往矮炕邊上走,另一手則拉起還跪著的那孩子:

“你們說的,我答應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抓緊把他骨頭接好。你去找幾個跟桌子腿一樣筆直的小木棍來……”

“真的?”

“真的?”

“真的?”

顧新月的話還沒說完,屋裡三個小子就都驚異萬分的朝她看來。

隨後不管是站著忍淚的,還是斷了手臂的,都齊刷刷都跪了下去。

“多謝您慈悲寬容,我們來生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三個小子整齊劃一的一頭戳到地上,聽著他們腦門撞擊地面的咚咚聲,顧新月嗓子眼裡的檸檬,炸了。

而就在這時,炕上的男人,終於沉思之後開了口:

“你們只想著自己的爹爹和兄弟姐妹,可想過眼前女子也是別人的姐妹,未來也要給別人做娘?

若她此時悄悄逃走,將來還能推說是昨夜便已離開,

可她今日,她若在咱們院子裡太陽,

那她的清譽與名節可就真沒了!

……把桌子抬到那邊,讓她走吧。”

陸元澈說話時,兩眼一直看著他身邊的那個襁褓,說完見幾個兒子都沒動,這才抬頭催促。

本該明朗俊逸的面容,在這一刻蒼白如紙。

那彷彿只是隨意看向小兒子手臂的視線裡,無奈、心疼、愧疚、遺憾,很多很多情緒一閃而過。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