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安瞄了一眼,發現這幾枚硬幣都是一先令的面值,加起來大約有三四枚,這在眼下不是一筆小錢。

“不用那麼多,這裡是廉價診所。”由於威廉太太臨走時交代過,如果凱莉醒來,願意留下就留下,願意離開就離開,診金加藥費收三個便士就好,如果凱莉身上沒帶錢,不交也沒什麼大礙。

“那就你拿著!”凱莉這次不由分說地就把這些錢拍在了周道安手裡,“不過我想麻煩你,關於我懷孕的事……”

那眼神分明是有一絲乞求保密的意思。

周道安暗歎一聲,把錢推了回去,據實說道:“威廉太太給你做的診斷,她沒有隱瞞你懷孕的事,當時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什麼!這個老巫婆!多嘴的長舌婦!她這是侵犯隱私,隱私懂嗎!”

這下,凱莉又是一番暴跳如雷,可是剛發一下火,她的臉色又頃刻間煞白起來,眩暈感再次降臨,嚇得她急忙把後半句話嚥了下去,躺在床上又是一陣喘氣。

又是半晌,等凱莉再次緩過來,她什麼也不說,直接下了床。

她抓起自己的衣服,頭也不回地,直接拉開診所大門向門外走去,這次,診金也不留了,卻抓起那幾小包威廉太太準備好的藥劑,直到走到門口,她才稍稍頓了一頓,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就走進了黑夜中。

對於這樣的人,周道安也是沒什麼辦法,同樣,他也不會阻攔——命是你自己的,我救了你一次,但沒有責任管你的所作所為。

一晚上就這麼過去。

第二天一早,威廉醫生夫婦聯袂而來。威廉太太詢問了一下昨夜的情況,聽到凱莉已經走了後,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隨口說了一句:各人有各命。

經過這麼一件事,周道安就算是在這傢俬人診所待了下來。由於這家診所是親民便民性質的,所以每天的“生意”都不錯,接待的也大多是身在霧都東區的中下層人民。

威廉醫生和威廉太太一個負責男科、外科,一個負責婦科、內科,顯然十分默契。而來這裡的病人對於這兩位的醫術也十分信任和推崇,連帶著周道安在這裡幫工,都認識了不少人。

當然,憑藉這些病人所支付的低廉診金,別說盈利了,就是繳付這間診所的租金也勉勉強強。但威廉醫生夫婦顯然不甚在乎收入,大約是有些家底的。而且,威廉醫生也會接一些“大單”——偶爾會去一些遠的地方出診,比如西區,那裡是富人區,消費水平極高,診金也相當不菲。威廉醫生出診一趟的酬勞往往是診所運營一週的收入,所以這是來源的大頭。

不過,威廉醫生在東區名氣不小可以理解,在西區都有許多人慕名預約,那就真的算是名聲在外了。看著威廉醫生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平時說話雖然少但也沒什麼架子,很難想象他以前是如何風光的。

這個疑問在一週後才得到瞭解答,偶然一次閒聊——是威廉太太與威廉醫生晚餐時的聊天,沒有刻意迴避、又談及過往的一位老朋友居然是位爵士,才讓周道安察覺,夫妻二人有不少勳貴好友。再細聽,才推斷出:以前的威廉醫生可是日不落帝國的皇家醫師。

難怪這裡的人對威廉醫生都十分尊崇,連巡警看見威廉夫婦都要恭敬地打招呼。

不過,恰恰是因為威廉醫生如此成功,現在卻在東區開著廉價診所,幫助平民百姓,才讓人敬佩。

而這一週的工作後,威廉醫生夫婦也越來越認可週道安——這少年話不多,但工作認真、勤懇。最可貴的是,他對醫學很感興趣,不會膽怯於提問,在適應了一兩天後,他甚至把藥房裡的各種藥品都記全認清了,這讓威廉醫生都高看了周道安一眼。

於是,從第二週開始,威廉醫生夫婦都有意識地教授起周道安來,從一些簡單的醫學常識到一些偏專業的知識,夫妻倆很驚奇地發現,周道安的基礎常識很好,有些專業知識甚至一點就通。三天後,他就已經可以模仿威廉醫生的外科手術,給兔子做縫合傷口和斷骨定位矯正了。

這不禁讓威廉醫生對周道安的好感又大大增加,現在十來天過去,威廉醫生都已經把周道安看作是自己的學生了,總是在工作之餘,有意地灌輸自身的本領,學徒工算是名副其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