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安把整面牆的啟事都看了一遍,又篩選出了十幾條偏長期的工作,細細地又看了一番——於是,他成了同時站在牆下找工作的人裡站立時間最久的那個。

第二輪篩選過後,有五份工作進入到了周道安的選擇範圍內。

“正好,最近的一家就在這條巷子的後端,先去應聘!”周道安稍稍規劃了一下,開始了求職。

然而,現實的是、求職很難一蹴而就。第一家的手杖店,算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奢侈品店。十九世紀的歐洲紳士沉迷於手杖,一個有身份的紳士,甚至要配置好幾根手杖,有的是實用型,有的是為了約會見禮,還有的純粹是為了互相PK炫耀。著名作家巴爾扎克靠稿費度日,已經相當窮困的他,還要花重金購置一根紅瑪瑙手杖,美其名曰“靈感的來源”。

“正是因為我們這家店只招待紳士,所以不能讓一個黃面板的東方裔小孩當店員,另外你的口音也不夠純正……”

手杖店的經理——一位頭髮梳得油光的老“紳士”,一臉“義正嚴辭”地拒絕了周道安的求職申請。

別說十九世紀是日不落帝國最強大的時候,就是後世這些歐美人依然有種天然的優越感。歧視,在這些國家是無處不在的。周道安並不想費勁去爭辯理論——價值觀的說服是最難的,這老頭眼看快七十了,就讓他帶著傲慢與偏見進棺材吧!所以周道安很乾脆地離開了。

第二家店要走出巷子,過一個街區。不過到了地方周道安才發現,這家店八成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明面上是一家餐館,但周道安耳朵很靈敏地捕捉到了,在餐館後廚的門後,傳來了一陣陣的呼喝聲,很像是私賭。考慮到餐館很隨意的佈置、冷清的生意,周道安懷疑自己這個服務員應該是要在賭場服務的,所以還是放棄了。畢竟系統給他的要求是“一份合法的工作”。

第三份工作倒還湊合,是一家理髮店,不過周道安去的時候已經有兩名競爭者先到了。其中有個少年還是熟練工,因此面試後,理髮店很乾脆地錄取了那名少年。

第四家,已經來到了“求職巷”外三英里了,是一家劇院。

看戲,絕對是這個年代的“全民參與的特色文娛”,不是想象中富貴人家才有的消遣。劇院分高中低三個檔次:高檔自不必說,東區也不會有;中檔劇院一張票至少要2個先令;而低檔劇院一張最低價的票則只需2個便士。這巨大的差異恰恰體現出,這個年代戲劇是多麼受歡迎。以至於很多小孩,都愛鑽到低檔劇院,去看一場“兒童劇”——這也是低檔劇院的特色服務。

這份工作正是在一家低檔劇院——他們需要一名道具師,兼顧拉大幕……甚至有可能還要客串一把演員。周道安這張東方面孔在這裡反倒成了特色,考察了一下週道安之後,劇院老闆兼導演就拍板決定錄用周道安了,每天能得到4便士的收入,如果需要客串角色,再另外加錢!

4便士一天,雖然在長期工裡不算什麼高工資,但已經超過散工,達到了普通工人的最低標準,考慮到還有“加成”,周道安還算滿意。只不過今天的薪水領不到了,因為周道安一個下午都在跑工作,這第四家跑完,天色都暗淡了。

決定明天來上班的周道安,暫時還沒有住處——他現在一個大子兒也沒有,根本交不了哪怕一個晚上的房租。好在聖瑪麗教堂晚上是能夠借宿的,所以周道安準備先在那兒對付幾天。

剛走出劇院大門,身後的還沒完全閉合的大門再次被推開,力道之猛,撞得周道安差點向前栽倒。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臉上帶著妝容,頭上還戴著箍發黑絲網的男子,氣沖沖地衝出了劇院,手裡還抓著頭上灰白色的假髮!

緊接著,還沒合上的劇院大門裡,又衝出來了好幾個人,連剛才面試周道安的劇院老闆也在。

“亨德森先生,您消消氣……”那位已經發福的劇院老闆顧不得同周道安打招呼,快步上前,追上了那名負氣的男子,嘴裡一個勁兒地安慰起來。

“米爾克,你還攔著我幹什麼?我說了,你安排的演員陣容根本撐不起這場戲!太不職業了,太不職業了!”帶著妝、名叫亨德森的中老年演員臉色很難看,不過劇院老闆米爾克一追上來,他還是停住了腳步,回頭大聲說道,“我在霧都大劇院演這一齣劇超過五十場了,從未搭檔過如此業餘的演員……”

亨德森正發洩著怒氣,劇院大門再次被推開,這次走出來的只有幾個演員。當先一個,是個栗色頭髮的年輕女子,看起來二十出頭,臉上也帶著妝,五官倒也說不上如何出色,只是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讓人很容易留下印象。

這女子步伐還算從容,走出劇院,一眼就看向了在馬路邊喋喋不休的亨德森,接著一抬下巴,露出了輕蔑的樣子,只聽她語速飛快地開口了——

“我說你,一把年紀了,成天吹噓自己過去的榮光,可是連一場戲都走不下來,明天還能指望演出嗎?米爾克,我看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