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臨江林家,失敬。”周道安複述了一遍對方的身份,但言語中並沒讓人聽出什麼“敬意”,“林家我固然是惹不起的,但林家家大業大,枝多葉茂的,若是什麼小枝小椏也能威脅我周家正統傳人,那我們周家也不用混了。”

這話一說,鈴姐立刻心中一驚——“他知道了?知道少主的身份?不,從他前後的表情來看,此前是不清楚的。可眼下他又好像知道了?是猜的?不好,此人我們還是低估了……”

一瞬間,鈴姐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再看向周道安的目光,已經隱隱有了些沉重。

她並不清楚,周道安前世的那個世界,對於這種情節的小說、電視,實在太多。再從對方實力、長相(白化病特徵)等等方面判斷,周道安便有了八成把握——他膝蓋頂著的這個青年,就算是林家子弟,但也絕不是正統或是核心成員。

漢域,或者說他此身所處的大陸,是一個幾千年來,秩序井然,以家傳承的世界。這也就意味著,這裡階級分明是必然的。所謂林家,固然是一面大旗,但只論一個直系與旁系、嫡出與庶出,就有極大差別!

他周道安雖是西周子弟,影響力不如東周本宗,但卻是嫡傳嫡出,正統出身,是有家族繼承權的。而這白化病青年,就算是林家子弟,但若是旁系或庶出,雖然可以叫林家子弟,可社會地位就遠遠不如了。林家可以庇護他們,可以借名聲給他們,但若是惹上了其他世家的正統傳人,林家也不可能“護短”。

這就是階級,秩序。這一套,作為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周道安是第一時間就弄懂了的。

此刻,他已經從鈴姐的面部表情得知,他的猜想是對的——林家的核心子弟,怎麼可能甘於做一個“娛樂場所”幕後經理的角色?既然如此,本少爺惹得起!

其實,他還不清楚的是,這青年倒還真不是“旁系”出身,但也不是“嫡出”,其母並不是林家的什麼正房夫人,屬於五房六房、繼承權要排到老後面的那種。最關鍵的是,這青年出生就有“怪病”,雖說以這個世界的歷史和人口基數來看,得此病的人多了去了,但終歸也怪異的相貌,惹了林家老爺的不喜,所以對這個兒子的態度還不如庶出子弟。

而林家作為李家的附庸,是要給李家做事的。事有高低貴賤,什麼身份的弟子就從事什麼級別的事業。

這青年,便屬於外圍“辦事員”。

他本就是一個自卑又自尊的人,此刻被周道安以一個很羞辱的姿勢壓著(這不怪周道安,畢竟他還是代入了現代思維,沒注意壓制姿勢不符合“傳統美德”),言語間又聽到周道安這個“紈絝子弟”對自己的出身還做出了精準判斷,下意識地,就認為周道安肯定對他輕視。

他只覺得一股怒火衝上腦門,就算被壓著不好說話,但也用盡全力大喊起來——

“你這個烈家的走狗、漢域的叛徒,也有資格談世家?!世家的臉都被你……”

“給我安靜!”周道安一巴掌拍在這青年的後腦,喝了一句,那青年因為被周道安壓著,擠出來的言語讓人聽不分明,只是想來不是什麼好話。

“你一個殺人兇手還跟我叫囂?我三番五次被你們謀害,究竟有什麼仇什麼怨?是我無意中發現了你們秘密?今個兒既然撕破了臉,我也不跟你們玩虛的了,沒個說法,這事就不算完。”

周道安這番話看起來像是質問,但實際上,又暗含了一番別的意思——他本身和留月閣並沒有任何矛盾,起碼這一世沒有!上一世也算是個“冤死”,對於這裡發生的秘密勾當,他其實並不清楚。

那他為何要話裡有話?

實際上,他在鈴姐說出這青年出身林家之後,就有種隱隱的感覺——他和這青年雙方似乎有了些誤會。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之前的“死”,是留月閣背後弄的鬼,原因是自己被認為聽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滅口。

可結合對方第一次偷襲時所說的話,和如今坦然告知自己他們是林家子弟的態度來看,似乎並不是掩蓋秘密的一方。第一次偷襲時,那青年問的是“那天你看到了什麼”。而事實上,以周道安今天的探索來看,他更有可能是“聽”到了什麼。這說明,對方並不清楚自己與“秘密”之間的聯絡。

另外,對方兩次襲擊,似乎本意都是為了控制住自己,從自己嘴巴里套問出什麼。如果要滅口,“寧殺錯毋放過”就好了,何必費這種力氣?

退一步來說,對方道出林家子弟身份時,是理直氣壯的。如果是滅口,這種事放在臺面上講,就是要引發世家矛盾的!就算周家不如林家重量級,但“道義”上怎麼能立得住?而世家又恰恰最重視道義和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