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混蛋,他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他是一個東方人,異教徒,我們這樣地道的霧都人,怎麼可能接受他作為老詹姆家的一員?更不會讓我妹妹生下個雜種!”

眼看周道安在解釋,弗蘭克適時地“表演”了起來。其實,他的演技非常生澀,但好在他要扮演的只是一個憤怒的哥哥,說話只要大聲和不耐煩就行了。

在兩人一唱一和的表演下,瑪姬算是大概明白了這件事:

這個眉清目秀的東方人和這位地道霧都青年的妹妹,都在某個工廠裡上班,兩人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但顯然,霧都人是看不起東方裔的,當然不會同意兩人在一起。沒想到,這東方小子倒來了招先買票、後上車,可把霧都青年一家人氣得不行。他們雖然“教訓”了東方人一頓,但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發現女孩懷孕了,沒轍,只好打胎。

“可……你們這事兒找醫生不就完了嗎?為什麼要找我?”瑪姬倒是接受了前面這件事。

“普通的診所,醫生根本不會接這種活——他們是教徒,根本不會同意做這種事。我們去了幾家診所了,醫生們要麼是把我倆直接趕出去,要麼反倒是勸著我們把孩子生下來……該死,他們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我妹妹真的未婚生子帶個娃,以後還怎麼嫁人呢?”弗蘭克演了一會兒,似乎有點進入狀態了。

當然,這些話也是他和周道安提前商量好、經過推敲的——在十九世紀的歐洲,有信仰的國家基本上都將墮胎視為“罪惡”,正經的醫生根本不屑於接這種生意。不過,有市場就會有供應,暗地裡,總會有愛錢的醫生,偷偷幹這一行。

尤其是在這個保護措施很落後的年代,賣身女意外懷孕的事很常見。因此她們這個群體背後,一定會有那麼一兩名幫他們解決麻煩的醫生——當然,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所以,周道安才要編一個故事,否則不合情理的情景下,就算給錢,瑪姬也不見得敢透露墮胎醫生的資訊出來——那意味一旦被發現,她將自絕於這個群體。

“那倒也是,那些偽君子哪裡知道我們女人的艱難……”別說,這句話還引起了瑪姬的共鳴。

“你們肯定要面對這種問題吧?我猜你們肯定有私人醫生幫著解決……所以我想請你幫著介紹醫生。”弗蘭克一邊說,一邊捅了周道安一下。周道安一臉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摸出五便士,交給了瑪姬。

五便士,差不多就是這個時代一次“特殊服務”的費用了,還算是站街這一檔中略高的價格。瑪姬這樣超過三十的女人,得碰到慷慨的客人才有這個收入。

瑪姬看著遞到面前的錢,臉色好看了不少。但她也沒有馬上接過去,反倒是踟躕了一下,說道:

“你知道,幹這活的人,不樂意接新客戶……”

“但他總得賺錢吧?有生意為什麼不做?再說我們如果不是有求於他,也犯不著費這麼大力找你們介紹……”弗蘭克繼續表演起來。

此時的弗蘭克隨著“表演”的深入,終於明白了周道安的用意:

如果說在賣身女的群體中,誰最清楚她們是否懷孕了,除了她們自己,就只有幫她們偷偷打胎的醫生了。要尋找下一個有可能成為被害者的目標,找到這個背後為賣身女服務的醫生無疑是最便捷的——那相當於掌握一大把賣身女的資料!而且,搞不好能順著這根線,摸到兇手的邊兒——畢竟兇手也要弄清楚誰是懷孕的賣身女,很可能也和這群墮胎醫生有關聯。

想到這裡,弗蘭克不禁幹勁十足,更賣力地表演起來。其實在周道安的眼裡,弗蘭克的表演還是有很多漏洞,但應付瑪姬,倒也不至於被懷疑。因為弗蘭克那句話沒說錯——誰會費這麼大勁,把壞心思打到一個墮胎醫生的身上呢?勒索、詐騙、搶劫?那有更好的目標啊!

“你只要告訴我們在哪兒能找到這位醫生,剩下的我們去請求就好了。不需要你帶路或者介紹。”弗蘭克最後說道。

這番話也終於讓瑪姬放下心來,她接過了周道安遞過去的錢,然後想了想,又叮囑道:“到時候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們怎麼找到他的……”

離開瑪姬的公寓後,兩人隨便找了點東西吃。弗蘭克現在正興奮,彷彿感覺到了自己要先同事們一步抓到關鍵線索,受到上級的表揚,連帶著看周道安也順眼起來。周道安則想能進展快些,好完成獲取好感的任務。所以吃過飯,兩人就直奔瑪姬所說的地址。

漢伯寧街,12號。

這是一條距離聖瑪麗大教堂不過兩公里的長街,也是一條佈滿了出租公寓的老街。這條街的公寓相對瑪姬的公寓,無疑要高檔不少,大多的公寓都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洗浴室,因此租金也高出不少。租住在這裡的人,多數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但也僅僅是相對那些最底層而言,整體上說,他們依舊屬於霧都的窮人。

周道安隨威廉醫生來這裡出診過一次,他記得這條街並沒有一家診所,只有一家藥店。而順著地址找過去,好巧不巧地、瑪姬所給的地址,就是這家沒有掛招牌的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