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入深秋。

積蘊了一上午的濃重陰霾霧靄,在瑟瑟涼風吹過之後,變成了綿綿薄雨飄落下來。

烤魚館周圍頗有耐心聚集看熱鬧的人群,終於被淅淅瀝瀝的秋雨驅散。

饒曉曼的內心處於矛盾狀態。

烤魚館食物中毒事件讓她現在非常難堪。近年來,在推廣美食節目上,靠打造烤魚品牌的知名度積攢的成就感,一下子全部消失。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挫敗感。她把這種失落的情緒,統統歸咎為因餘老闆貪婪、虛偽和自私才造成現在的狀況,不知不覺對餘老闆產生了憎惡和疏遠。

不論餘老闆當著她的面怎麼辨解,她都認為餘老闆這是推卸責任,為自已洗白過錯。

她想遠離餘老闆,趁著躲雨,她和攝像的記者回到了採訪車上。在回身關上車門的一瞬間,她看到餘老闆站在綿綿雨水中,一把鼻涕一把淚,惻隱之心也曾讓她試圖下車去寬慰餘老闆一番,但是今日鑄成的大錯,今晚即將在電視臺曝光,往日的千般好,都被上午發生的這一個“不是”全部抹光。饒曉曼不想被私人感情左右自已的判斷,只有與餘老闆乾脆利落的切割,才不至於影響追蹤還原客觀事實的初衷。

餘富誠是後廚食品衛生安全的主要責任人。因為烤魚館出現了食用烤魚中毒事件,他被帶回派出所協助調查。

餘老闆收的五個徒弟,其中有三個在上午同時出現上吐下洩的症狀,與食用烤魚中毒的六位顧客,一塊被急救車拉去了醫院。

饒曉曼在食品衛生監管部門那裡瞭解到,此次食用烤魚中毒的人數,已接近構成食品安全事故,相關管理部門已經啟動了應急處理機制。在食品衛生監管人員的陪同下,在烤魚館前廳,饒曉曼採訪了另外兩個安然無恙的徒弟,他倆講述了事件發生的過程……

餘老闆的五位徒弟一早來到店裡,籌備中午的烤魚食材。這時,前廳來了六位顧客點了三份烤魚,要在店裡品嚐。

因為收了徒弟,餘老闆和餘富誠爺倆也不象過去那樣每天早到店裡備菜忙活。這段時間,徒弟們差不多都已學藝成手,每天前期準備的工作,便有他們來完成。餘老闆吩咐徒弟,如果有散客來訂烤魚,他們不用等師傅到場來指導,可以直接下廚烤制。有了餘老闆的授意,五個徒弟於是分好工,有配菜的,有宰魚的,有調製醃料的,有引燃炭火溫爐的,開始有條不紊的加工烤魚。

徒弟們合作加工的烤魚在給顧客端上去之前,有三個徒弟分別在每條烤魚的不顯眼處掐取了一小塊品嚐,鮮美的味道,讓初試身手的徒弟們異常開心。隨後,他們才把烤魚送給了在前廳等候的顧客。大約十分鐘後,顧客出現嘔吐暈厥的情況,前廳的服務員趕緊到後廚報告。這時,三個品嚐烤魚的徒弟也開始腹痛,先後跑到衛生間上吐下洩起來。

饒曉曼提出疑問:“同樣在後廚烤魚,為什麼只有你倆沒有品嚐烤魚呢?”

兩個徒弟搶著回答:“起先不知道他們三個偷偷品嚐烤魚。是他們肚子疼了,才說出來。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隻有這次才發生。”

饒曉曼與攝像的記者對視了一眼,以為抓住了重大新聞線索,緊緊追問:“過去也發生過?為什麼沒有顧客出現今天這樣的症狀?”

瘦高個的徒弟說:“後廚又髒又亂。死魚活魚放在一塊。用死魚製作烤魚時,會在上面撒很多消炎藥粉。這是師傅教的。死魚烤制好後,一般只賣給常來吃烤魚的老主顧。師傅說他們都產生了抵抗力,遇到魚有問題,反應也不明顯,所以一直沒有出現症狀。”

另一個長的白胖點的徒弟,從褲兜裡掏出一盒沙星類膠囊消炎藥,說:“你看,我平時來這裡都帶著這個,就是擔心哪天不小心會攤上事。過期的菜啊,還有顧客剩菜撤下來,師傅都不讓扔掉,有點看相的,還會再賣給新來的顧客。店裡每天的員工餐,吃的也是剩菜剩飯。師傅常對我們幾個說:蘿蔔快了不洗泥,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饒曉曼問:“以前,電視臺到烤魚館製作美食節目,提出到後廚拍幾個鏡頭,都被拒絕,與你們說的事情有沒有內在聯絡?”

“有啊!”瘦高個的徒弟說:“你想想,後廚衛生這麼差,能讓你們進來拍電視嗎……”

饒曉曼抑止不住挖掘到重大新聞線索的興奮心情,又去區醫院採訪食用烤魚中毒的九個病人。但是到了區醫院急診處,得知由於病情危重,九個病人已經轉往上一級“竹鼎”系醫院救治。不過,區醫院出具了鑑定結論:經過化驗從病人那裡採集的嘔吐物、排洩物以及血液樣本,發現引起致病的變形桿菌嚴重超標,可以確定病因是由食用變質烤魚引起。

當晚,電視臺新聞頻道在黃金時間段播報了饒曉曼的採訪報道:烤魚館賺昧心錢,忽視食品衛生安全,釀成九人食用烤魚中毒事件。

本臺記者饒曉曼報道:烤魚館老闆眼光狹隘,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裡,忽視消費者身體健康,對經營的食品衛生安全從不放在心上。長期的不良經營行為,終於釀成惡果。今天中午向顧客出售變質食材加工的烤魚,因致病菌嚴重超標,導致九人食用烤魚中毒。據烤魚館廚師爆料,老闆經常把死魚當成活魚鮮魚加工後出售給顧客。為了遮蓋食材變質,還往加工的食材上加入大量的消炎藥物,給消費者身體造成了潛在危害。在接到消費者大量的投訴舉報之後,食品衛生監管部門已將烤魚館關門停業進行整頓。

新聞畫面中播放了烤魚館現場對餘老闆那兩個徒弟的採訪鏡頭。

第二天,餘老闆一早就去電視臺找饒曉曼,向她說明兩個徒弟給記者說慌,他們講的不是實情,烤魚館根本不存在他們說的那些問題。

饒曉曼說:他們是你的徒弟,為什麼要對電視臺編造你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