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看到徐陽天奶糰子一般大小的女兒,他都會滿懷愛意抱過來哄會子,隨後心裡不厚道地想:你雖然可愛,卻比不得我日後出生的孩兒。

可這一切美好願景,都在聽到李沐芷出事後戛然而止。

薛陽開始有點恨她了,為什麼要毀掉他期盼的幸福。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他是你的骨肉,是你肚子裡的孩子,你是他的孃親!你到底是什麼心腸,能夠狠下心殺死自己的孩子?”薛陽字字泣血,低著聲音,像是怕嚇著李沐芷,又像是被千鈞重擔的情感壓制,無法高聲質問。

李沐芷強撐著手臂,半坐了起來,每動一下,下身的疼痛就加重一分,她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她知道躺著不動是最好的法子,可她不願此時,在與薛陽對峙的時候,躺在床上軟綿綿的毫無氣勢,即便她如今已經是破敗之身,隨時身死,她要怒斥薛陽,替自己,也替整個李家出一口氣!

“我為什麼要生下這個孽種?做你這般宵小之徒的孩子,乃人生奇恥大辱,我逃脫不得,我的孩子,卻是萬萬不能,薛陽,你不配,你不配擁有我的孩子,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口氣罵完,李沐芷有些氣短,低頭喘息片刻才復又抬頭。

“他出生我要怎麼跟他說,你是你父親強迫母親生下來的,你父親是個背信棄義人人當誅之的畜生!”

薛陽氣急,血衝腦頂,眼前竟是一黑。

“從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後,我無時無刻不覺得噁心,憎惡這個孩子,憎惡你,更憎惡自己,你如此卑劣,我竟然要替你生孩子?我寧願死。”最後一個‘死’字出口,薛陽手抖了起來,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弓腿壓低身子,單手掐住李沐芷的脖子。

“你再說一遍試試?”薛陽發狠道:“你是不是不想要你母親和弟弟的命了?我早就說過,你這條賤命,不過是我手中的玩意,我說留著就得留著!”

李沐芷咯咯笑了起來,滿眼都是譏誚,嘴裡的話卻狠絕無比:“我的命就是我自己的,我腹中孩子的命也是我的,我想怎樣就怎樣,你能耐我如何?”

薛陽心頭閃過一絲慌亂,李沐芷太反常了,以往她無論多麼倔,只要提到她的母親和弟弟,都會收斂脾氣和傲氣,低眉順眼地不再反抗,哪怕演技拙劣,薛陽能一眼看穿她是違心的,卻能偽裝下去。

這般不管不顧,似是要拼命的架勢從未有過。

“來人!”薛陽高聲喊道,翠雲率先應著,薛陽不願見她,衝出去喚來富貴,讓他趕緊騎快馬去檢視一下李沐芷母親和弟弟的情況,看他們是否老實待在小院裡。

富貴領命離去,薛陽站在原地,一時竟沒了進屋去的勇氣,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忍下心中巨大的不安,強迫自己冷靜面對李沐芷。

正在猶豫間,屋內傳來碗碟摔落在地的聲音,李沐芷若是沒了掣肘,以她的心性……

薛陽頭皮發麻,腳下竟軟了一瞬,險些栽倒,扶住門框才穩住身體,慌忙推門而入。

李沐芷正手裡捏著一個茶碗,地上滿是碎片。

顯然,是她故意丟碎的。

“你要做什麼?”薛陽問道。

他當然不會心疼李沐芷摔碎一個兩個茶碗,只要她願意,給她一屋子的瓷器砸了都成。

可李沐芷一臉的天高雲淡,眼神像是兩把利刃,能透過自己身形層層包裹,劈入心底最暗處,將他的所有不堪看了個精光。

李沐芷再碎一碗,離得床邊很近,她一彎腰,忍著疼痛,撿起一快碎片,鋒利的一邊朝著自己的手腕處就是一記!

薛陽大驚失色,撲了上去,雙手用力掐住李沐芷手腕,使得她吃痛鬆開手指,碎片掉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薛陽怒道:“你發生什麼瘋?你平時那些能耐和傲骨呢?怎麼就行這種懦弱的事?你要是再敢這樣,我就”

李沐芷面上毫無懼色,眼神像是再問:“你就怎樣?事到如今,你又能怎樣?”

不用等到富貴回來報信,從她的眼神裡,薛陽已經能確定,李夫人和李沐宣跑了,否則李沐芷不會這般底氣十足。

她素來不怕死不怕疼,什麼都不怕,薛陽試過,用打她,侮辱她的方式來磨掉她的銳氣,都毫無作用。

李沐芷就像是牆頭的野花,任他如何摧殘,羞辱,都不能低下頭,唯獨面對自己家人,可以放下一切的驕傲。

薛陽剛才衝過來太著急,又急於搶碎片,此時才發現手背處被茶碗的碎片割傷了傷,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他自己都沒發現。

李沐芷的心情因著薛陽剛才的表現,越發從容肯定。

她忽的滿是嘲諷地笑了一下,隨後迅速斂去面上所有的神情,問道:“薛陽,你是不是賤?”

薛陽聞言,一下子閃看神,似是不明所以。

“明明應該對我棄之如敝履,恨我,怨我,想要殺掉我,可你卻控制不住自己,仇人家的女兒,你這般上心,難道不是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