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變故陡生,李沐芷病急,翠雲忙前忙後幫著照料,也顧不得多說什麼,待她醒來,薛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才騰出時間去問富貴,為什麼他們會料到李沐芷想要跟人私奔。

富貴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告訴了她,李沐芷最近兩次外出,都無緣無故消失了一段時間,回來後神色有些不對勁,一次尚且是巧合,兩次都是如此,未免有些奇怪,他回去就稟告了薛陽,兩人心中起疑,便決定在李沐芷下次主動提出出門的時候,悄悄跟上,如果有異樣,可以當場發作。

是以,這些日子以來,薛陽無數次懷疑李沐芷,帶著探究的眼光看她,甚至,想看她如何在自己面前演戲。

“所以,是你在老爺面前告的狀?”翠雲問。

“是啊。”富貴不疑有他,答應著。

“你太壞了!你怎麼能在老爺面前這般算計姑娘!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姑娘日子過得有多難?她在老爺手下多難討生活?好容易現在日子好過些,你就這麼見不得她好?!!”翠雲氣急罵道。

富貴被她突如其來的憤怒鬧了個懵圈,見她氣得不行,忙說:“你先別生氣啊,我是薛宅的管家,老爺對我有恩,有信重我,他在意你主子,所以她有個什麼事我當然得如實稟報。”

翠雲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斥責道:“饒是我素日還當你跟我們一條心,可你竟然算計我們!”

富貴被她扣了這麼一個大罪名,只覺頭疼,待要解釋,發現他們兩人又說不通,翠雲噼裡啪啦數落他一通,撂下一句“我錯看你了!”轉身就走,再也沒搭理過他。

第二日,李沐芷晨起便肚子疼痛,喝了藥稍稍好些,沉沉睡了過去,中午時分才醒,卻沒什麼胃口,不想吃東西,翠雲急得不行,叮囑小蘭看好藥,跑向後廚,親自盯著他們做些可口的湯食,主子總早到現在只喝了幾口水,再這般空腹喝藥,胃定是要傷著。

小蘭被翠雲臨出門前的言辭嚇著了,蹲在廊簷下一動不敢動,眼睛片刻不離藥爐。

門外,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出現。

徐彩兒走了進來,一抬眼便瞧見小蘭全神貫注的樣子,頓了頓,面色冷了幾分,緩慢上前,半蹲下問道:“這是給姑娘煎的藥嗎?”

小蘭唬了一跳,一看是她,答道:“是。”

“姑娘身子弱,藥可得好生看著,不然老爺有的罰你。”徐彩兒輕聲細語說道。

這些話翠雲每天說,剛才臨走前又千叮嚀萬囑咐,小蘭實在不愛聽,可徐彩兒說話和氣,一點也沒當主子的架勢,小蘭不由得心生好感,忙應道:“我知道,翠雲姐姐天天跟我說,還有崔嬸,老爺也說過兩回,我省得。”

徐彩兒指甲暗暗掐進手心,故作奇怪問道:“翠雲和崔嬸呢?怎麼不見她們?”

小蘭照實回答:“翠雲姐姐去後廚了,崔嬸,姑娘不喜她,昨兒個從外面回來就攆走了。”

徐彩兒點點頭,忽然說道:“我聽著姑娘是不是在叫人呢?要添水了嗎?”

小蘭驚得立馬起身:“哎呀,我忘了,一直在這兒守著藥。”

徐彩兒右手似是從身側繞了一大圈,光潔的衣袖滑過藥罐上方,才撐住腿,她借力站了起來,拍拍她肩膀:“莫慌,我來瞧姑娘,若是她有什麼吩咐,我來就好,你就安心地守著藥吧。”

小蘭感恩戴德地謝過她,又蹲了回去盯著藥罐,時不時扇兩下風。

徐彩兒死死地看了一眼藥罐,轉身進了屋。

李沐芷正半靠在枕頭上,盯著屋頂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聞有聲音,以為是翠雲,正待開口,聞到一陣香味,十分陌生,她扭過頭去,看見了徐彩兒,有些意外。

“姐姐,聽聞您身子不好,我特意過來看看您。”徐彩兒忙上前說道。

李沐芷看向她的身後,奇怪翠雲和小蘭為何沒有攔住她,在外先稟告一聲,但見她進來,也沒什麼計較的心思,便道:“多謝。”

徐彩兒又說了兩句關切的話,李沐芷安靜聽著,待她說完,兩人都沉默著,屋子裡氣氛很是尷尬。

自打徐彩兒丫鬟傷翠雲,她戳穿對方手背後,兩人再未打過照面,這般景況下再見,李沐芷只覺得荒誕。

徐彩兒不請自來,也不能任由場面這般尷尬下去,她又撿了幾句話,閒談一般聊起,說是怕她無聊,特意來陪陪,李沐芷才不相信她會真心實意來關心自己,她歷經起伏,此時也沒了周旋的心思,徐彩兒既願意演,她不願意陪著,不拆穿就是了。

很快,小蘭便將藥端了進來,切切叮囑她一定要喝上。

李沐芷對喝藥素來厭煩,眼下為了讓身體有些力氣,不成為一灘爛泥,她才強撐著喝下這些倒胃口的藥。

只是今日到現在滴米未進,她的胃難受得厲害,便有些不願,想著過會兒進些食後再喝。

她這邊一猶豫,小蘭已經緊張地勸道:“翠雲姐姐說了,藥得趁熱喝,要是她知道您沒喝,回來定會罵我。”

李沐芷莞爾:“她那張嘴,都是花架子,你不要怕。”

徐彩兒卻忽然出聲:“姑娘,藥得按時喝,身子才會好,她既端過來了,您就趁熱喝了吧,耽誤不得。”

李沐芷覺得怪異,不由得看向徐彩兒。

小蘭一聽徐彩兒幫自己,心中更是感激,又勸道:“對啊對啊,姑娘您就喝了吧,不然待會兒涼了還要熱,再熱會更苦。”

李沐芷並沒有聽進去小蘭的話,而是盯著徐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