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停下,轉身對著阿沉央求道:“我累了,揹我回去可好?”

雖是問句,卻是料定答句,阿沉聞言停下,微微曲腿,雙手向後背去,落月笑嘻嘻地往前一跳,利落伏在他肩背上,模樣乖順得很。

阿沉緩步往回走著,落月下巴輕輕擱在他肩頭,盯著月光下兩人的影子。

“你說這個李沐芷會不會答應?”落月忽然問道。

“不知道。”阿沉出聲。

落月笑了笑,似是也不在意他到底回答的是什麼,嘴裡慢悠悠地哼起了小曲。

“阿沉,幸好有你陪著我,不然這日子實在沒勁。”落月打了個哈欠,隨口說道。

阿沉依舊沉默,只是將她往上託了託,轉眼間到了三荒客棧門口,落月不肯下來,阿沉也不說話,單手開門走了進去,將落月背進房間,她才肯下來,躺到床上,一翻身便睡了過去,阿沉見她這般,上前蓋好被子,在屋裡又立了片刻,才悄聲離開。

李沐芷原本是沒有過年的心思,但瞧著翠雲興致勃勃的跟她商量,便也動了幾分心思,準備出去逛一逛,買些自己喜歡的物件。

富貴當然是沒什麼意見,還自告奮勇陪著一道出門,李沐芷笑了下便答應下來。

三人晌午後,趁著太陽大,天氣稍暖和便換好衣裳出了門,車伕駕著一輛馬車,到了熱鬧大街旁停了下來,眼前是熱鬧的集會,翠雲攙著李沐芷,富貴護著兩人往裡走去。

李沐芷其實對什麼都興致缺缺,但畢竟臨近佳節,想起往年在家中的熱鬧,心中泛起酸楚,雖眼前無親無友,卻也有幾分惦念之心,她便留意著兩旁的小攤位,看到有適合孃親和家弟的東西,挑揀了幾份,買了回來,而後又給翠雲挑了幾個小玩意。

這邊翠雲拉著李沐芷準備去首飾和布匹那裡瞧,李沐芷搖搖頭:“我不缺這些個,你去瞧,有看上的回來告與我,我來買。”

翠雲有些不好意思,富貴已經拉著她過去了,兩人看得認真,有商有量,好一派和氣,李沐芷從旁瞧著,不禁欣慰地笑了。

“表妹。”身後有人輕聲在叫自己,李沐芷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去看,卻見一名青衫男子正站在眼前,面上似喜還悲,見她轉身,又道一句:“表妹,是你嗎?”

李沐芷終於回神,眼前之人不是她曾經入夢思念的表哥尤景松又是誰?

“表哥?”李沐芷仍舊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聲音都發了抖。

尤景松上前一步,忽又想起什麼一般,戒備地看向富貴和翠雲,見他們二人正專心翻看布料,沒有注意到這一邊,便小聲提議道:“咱們借一步說話。”

李沐芷也留意到他的舉動,心思百轉千回,點頭道:“好。”

二人快速走到旁邊一處街角,確保富貴他們不會看到後才稍稍心定。

李沐芷這才發覺不妥,尤景松微微垂頭,隨後眸中似有淚光,他原本想要笑,可扯了扯嘴角,眼角還是滑落一滴淚,竟不能成言。

李沐芷頓時百般酸楚湧上心頭,又猛地記起,時間緊,不能在這裡相顧淚無言,便收拾收拾心腸,問道:“表哥,這幾年,你可好?”

尤景松搖搖頭:“我找你找得這麼苦,怎麼會好?”

李沐芷心都要碎了,以前她在夜裡對尤景松的心思拿捏不定時,也埋怨過,為何他都沒有一句直白的話,可現在等到了,造化弄人又能如何呢?往昔二人相處的畫面悉數顯現,曾經那些女兒家羞怯的情意再也沒了分說的機會,她扭開頭,顫聲道:“何苦找我?你好生過日子才是要緊的。”

尤景松見她流淚,心如刀絞,恨不能將她擁入懷中,情思所動,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將她冰冷的雙手握在手心,哽咽道:“沐芷,我既已找到你,就不會再讓你過這種委屈的日子,我要帶你走!”

李沐芷一下子驚醒,忽地抽出自己的手後退半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尤景松痛苦萬分,咬著牙緩緩說道:“你們家出事之前,我已出發趕考,等到考中回家準備向你提親,才被告知,你們全家已經……我知道此事已是大半年之後,所有人都同我說,你們全家人都死了,可我不信,到處找以前的老人,誰知,他們像是消失了一般,好容易兩個月前我找到一個老僕,他告訴我,你並沒有死,而是被薛陽這個畜生擄走了,我便四處掃聽,胥陽沒有,便往周邊找,好在他做藥材生意也算本事,附近藥農們都知道他,便被我知道他在這宥城,找了過來。”

尤景松說著,面色隱忍,平靜的字句背面隱著巨大的痛楚。

“當年薛陽勾結奸商殘害姨丈,又擄了你來,我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可一想到你在他手裡,只能忍耐,我對自己說,若是他待你好便罷了,可我在薛宅附近盤旋的這半個月,從採辦下人口中打聽到,你在他身邊過得並不好,這麼長時間了,竟然連個名分都沒有,這個王八蛋還動輒對你打罵,我!”尤景松忽然口不能言,他回身將手重重地砸在石牆上,手指處登時血淋淋一片。

李沐芷慌地上前去拉住他手,話裡都帶著哭腔:“表哥!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