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輝淡然一笑,“你是想問朕為何不殺他?父皇殯天,就留下咱們兄妹幾人撐著這座大周,不能同舟共濟也就罷了,再手足相殘的話,天底下人怎麼看咱們李家?讓他去給父皇修建陵墓,也是想著興許他能浪子回頭,朕本來有意想壓壓敬威的心氣,等明年正月正式改元元璽,再封他為王,去楚州就藩,可惜啊,他等不及,你也信不過朕。”

李明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頓了一頓,元璽皇帝又道:“你見過陳無雙了,覺得此人怎麼樣,能不能為我皇家所用?”

明妍微微皺眉,“我不知道。”

李敬輝伸手把她扶起來,“都說咱們大周氣數將盡,朕倒覺得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至少朝堂和內廷都還有不少可用的忠心臣子,朕總不能眼睜睜等死,既然到了這種時候,不如索性放手一搏,再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大周傾頹,還能壞到哪裡去?明妍啊,跟皇兄往前邁一步試試,如何?”

公主殿下咬著嘴唇,最終還是說出口:“皇兄,明妍要請旨去雍州。”

元璽皇帝驀然一怔,他以為自己推心置腹的一番說辭,能說動這位同父同母的妹妹,目前看來,皇家真正可以動用的力量除了天子親軍的兩三萬兵力,就只剩下先帝景禎留下的密探,西花廳交到誰手裡去都不安心,交給明妍公主掌管才能睡踏實,沒想到她竟然要出京。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李敬輝立時想到一個讓他忌憚的可能性,臉色很快冷下來,“為何?”

明妍公主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臣妹想去看看,陳無雙會不會死在漠北妖族手裡。”

元璽皇帝冷冷哼了一聲,徑自甩袖離去,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

等他離去很久,明妍公主才連聲苦笑,從今以後,她這位曾被先帝捧在掌心呵護的明珠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生在天家,這或許是李敬威曾經求而不得的自由,卻是她李明妍自己選擇且不得不接受冷暖自知的命數。

李明妍提著跟她相依為命的雲鬢劍,走出毓華宮,往宮城深處更淒寒的地方走去。

宮裡太監們養老的偏殿沒有名字,以往那些年邁不堪任用的閹人除了很少一部分攢下金銀的回出宮安享晚年,大部分都在這一座被他們自嘲稱作是等死殿的陰冷所在等死,平公公就在這裡挑了間屋子。

比楚鶴卿和林秋堂預想的都要快,這位陪伴先帝景禎一生的宦官已經快要守不住五境修為,他把多年來攢下的金銀分成四份,最大的一份託人送去烏衣巷禮部右侍郎的府邸,最小的一份留在身邊應急;其餘兩份,一者分給數十位年輕太監,另者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

李明妍是第一次踏足等死殿,只覺處處陰寒徹骨,透著一股濃重的絕望。

平公公那間屋子裡,公主殿下喝了一碗嘗不出滋味的淡茶,一老一少默然相對許久,她才開口出聲道:“平公公,我要去雍州。”

老太監似乎對她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並不感覺意外,摸出一摞銀票擺在桌上,嘶啞道:“老奴早年在宮外認下過一個乾兒子,後來去了雍州北境,姓趙名安德,殿下要是能遇見,就把這份家當給了他,老奴知道宮裡的規矩,不指望他能來養老送終,只希望點下告訴他,如果他有了子嗣,能不能讓一人改姓為平。”

李明妍眼眶裡蓄滿淚水,鄭重收好銀票,使勁點頭。

平公公還想再說什麼,可惜最後欲言又止,只有一句殿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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