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傷三十有九(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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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呼聲中,楊長生就地團身一滾,用這種不太具有觀賞性卻很實用的方式迅速接近,從腰間抽出鐵匠鋪龔小六所贈的玄品長刀,起身反手斜撩,刀鋒在那位校尉的甲冑上劃出一溜細密火星,在四境修士這樣早有預謀的一刀面前,校尉的真氣屏障根本抵禦不住,鎖子甲像是紙糊的一般脆弱,先是一條血線從甲冑上筆直出現,而後楊長生側身一腳把他踹在牆上,甲冑裂成左右兩半,開膛破肚。
緊接著,手持長刀的楊長生屈膝半蹲,腳下錯步疾速旋轉,帶著血跡的刀鋒立刻逼退想要圍上來的二三十個酒氣滿身的悍卒,刀柄狠狠在刺透那校尉交叉雙臂的短槍槍桿上精準一磕,短槍再度受力前衝,槍尖從那校尉的口中貫穿,紮在城頭牆壁上,清脆有聲。
撥雲營一萬將士都知道,被營官楊長生盯上的敵人,從來沒有重傷,只有你死我活。
看似幾個呼吸之間就利落擊殺了一名擁有三境修為的校尉,可獅子搏兔尚且知道全力以赴,何況是不願意深陷重圍的楊長生,這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其實消耗了三成真氣,再繞過前面不遠處的轉角,就能縱身遠去,可他沒有這麼做。
楊長生深深呼吸一口,居然經過那校尉死不瞑目的屍身,又原路回到城樓內側,收刀歸鞘,解開捆住其餘六杆短槍的黑布條,懷裡的信鴿終於咕咕叫了兩聲,他微微一怔,嘴角有了些許讓守軍不敢近前的冷冽笑意。
扭頭看去,先前在黑暗中藏身的那處書局附近,火光跳動閃爍。
然後就是一個在夜裡很顯眼的白色身影躍上書局房頂,放火得手的龔小六扯著嗓子大喊,“鎮國公爺駕臨井水城,司天監的弟兄們,隨公爺殺進官衙,斬草除根!”
斬的是謝家的草,除的當然也是謝家的根。
城頭上的楊長生無奈笑了笑,喊這麼長一句話,龔小六那終於有機會穿上司天監白衣的傢伙,也不怕在夜風裡岔了氣。
四周腳步聲好似潮水,暗處還不知道有多少張硬弓張弦搭箭等著他御空,楊長生摸了摸胸口算是對懷裡那隻異種信鴿的安撫,後背貼著牆壁一動不動,避免讓那些在黑暗中朝此處湧來的守軍循著聲響判斷出他所在的位置,悄無聲息地散開靈識,沉靜而冷漠。
左側有五十多人圍過來,右側也有四五十人包抄,城樓的瞭望臺上,還有一個小旗官喝令弓手從四面視窗戒備。
楊長生心下一沉。
他不怕左右圍上來的百十人,在這種寬度不足一丈的城樓四面,正應了那句狹路相逢勇者勝,真正讓他眉頭逐漸緊皺的,是頭頂瞭望臺上的弓手,那個該死的小旗官頗有臨危不亂的氣度,似乎料定了靖遠將軍是要殺出城去,不許那些弓手介入圍殺混戰中,指揮若定盯著四面的動靜,只要有人敢御空,立刻就會被這五十人的弓箭瞄準。
身負四境修為,楊長生倒不是擋不住區區五十人的一輪齊射,他怕的是箭上有毒。
邊軍的箭矢上往往都會淬毒,否則很難殺死皮糙肉厚的妖族雜碎,他不知道井水城這些步卒的箭簇上到底有沒有像真正邊軍一樣在毒液中浸泡幾天再拿來使用,卻對以往邊軍用的那種毒液的毒性很清楚,不致命,但是會讓人周身血液流動速度持續減緩,逐漸麻木脫力。
先前左臂中的那一箭,傷口好像不太疼痛,楊長生分不清是在這種緊張情況下全神貫注的原因,還是箭簇有毒,所以根本不敢大意,抬了抬左臂,有些輕微麻木。
左側的腳步聲越靠近就越輕。
顯然,這些守軍不是沒有腦子的傻瓜莽夫,也知道敵暗我明不可輕舉妄動。
很快,兩側就有七八個燃燒著的火把扔了過來,隨後就是喊殺聲從左右同時響起。
楊長生咬了咬牙,看也不看,一杆短槍脫手而飛,密集陣型中洞穿了前後三人的鎧甲,再一杆短槍出手,又是三四人被穿成糖葫蘆。
抽刀出鞘,盪出一道強橫刀芒,楊長生腳下一頓,後背緊貼著傾斜牆壁像壁虎般拔高身形,輕巧一翻身,刀光閃進瞭望亭,只來得及側身,顧不得右腹又被一枝箭矢刺入,怕消耗太大而沒有展開真氣屏障護身,刀身上的光芒讓那小旗官本能地偏頭躲避,然後就是疾風驟雨一樣的刀芒劈頭蓋臉從楊長生手中迸發出來。
空間逼仄的瞭望亭能擠下五十名弓手就已然摩肩擦踵,瘋虎楊長生殺進來幾乎不用刻意尋找目標敵人,胡亂劈砍,刀刀入肉,殺出容身之地後立即蹲身掄圓手臂轉圈,用掃堂腿的招式揮刀,弓手的甲冑護不住雙腿膝蓋以下,被刀芒斷腿的痛呼聲此起彼伏,秋風掃落葉。
回過神來的小旗官左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摔在一個弓手身上,艱難抽刀狠狠刺出,楊長生剛好背對著他,雖然靈識察覺到危險,但是無法及時躲閃,硬生生捱了一刀,長風從後腰處刺入兩寸餘深,疼痛之餘,唯一的感受是這王八蛋的刀很涼。
城樓下面,火光大盛,被喊殺聲驚動的大營,一萬兵卒傾巢而出。
楊長生一刀抹了那小旗官的脖子,恍惚間又被身邊悍卒手握箭矢重重扎進腳面,然後身體上四五處同時感到冰涼,他不敢再等,甚至沒興趣給重傷的弓手補上幾刀,帶傷匆匆躍出瞭望臺,御空往城外疾馳。
身後,仍然有箭矢破空追來。
如果這時候龔小六能出現在瞭望臺上,肯定會覺得楊長生的背影像是一隻刺蝟。
殺出城去的代價,是靖遠將軍身上添了有輕有重三十九處傷口,最重的是小旗官臨死前那一刀。
信鴿咕咕,風聲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