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家殺人術(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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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蒼狗,時過境遷。
現在的江湖早就已經忘卻,在大周那位驚才絕豔的太祖皇帝李向開國之前,數千年間鷹潭山道家祖庭強盛不衰,曾有天下武學盡出道家的說法,在以十七歲年紀修成四境八品的陳無雙看來,所謂的世間武學博大精深,其實更像是武夫們為與讀書人爭鋒而吹噓出來的一句唬人話。
博大或許還勉強名符其實,無數門派以及散修家族各有各的絕學傳承,但精深兩個字就未必能談得上了,像駐仙山、越秀劍閣、孤舟島這種老而彌堅的名門都是守著前輩高人留下來的遺澤,偶爾有人創出新的功法招式,多半也是換湯不換藥的自欺欺人,沒什麼值得一提新心意。
近三四百年以來,只有兩人掙脫了前輩遺澤之中的桎梏。
一者是威震江湖兩百餘年的絕代劍仙花逢春,另者是睥睨四海近一甲子的當世劍仙蘇崑侖。
可孫澄音剛才的手段,讓陳無雙委實歎為觀止,平心而論,儘管他體內的真氣已然消耗四成,但要想斬殺那心存死志的西花廳七品密探也絕不算太過棘手的事情,若是想要一招得手,以劍十七的雷霆萬鈞之勢同樣可以做到。
只不過,做不到道家祖庭這位新任掌教一般的瀟灑寫意。
孫澄音有心讓一眾江湖修士不敢小覷式微千年的鷹潭山,出手之前用極為隱晦的方式佈下一座簡單的致幻法陣,有心算無心,那渾然不覺的倒黴密探剛一出劍就受了陣法影響,所以才被人如此輕易地以劍氣刺穿眉心,攪碎識海。
陳無雙對這一劍感觸頗深,不提他一無所知的玄妙陣法,年輕道士的御劍術就尤為犀利。
暫且拋開不好置評的以氣御劍法門,陳無雙所修的其他三種御劍術可謂各有千秋,劍十七的霸道凌厲、青冥劍訣的恢弘浩大以及天香劍訣的精妙入微,任何一種修到深處都可以自傲於江湖,可孫澄音剛才所施展的御劍術有別於此三種,倒讓陳無雙感覺像是一處深不見底的靜湖。
墨莉以前就在洞庭湖上說過,水面平靜的深湖要比波濤洶湧的滄海更可怕,這種恐懼感不是說湖中會有比東海巨鯨實力更強橫的兇獸,而是說暗藏的殺機比露在明面上的敵意更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向年輕道士的目光都深懷忌憚。
邋遢老頭慢慢走上前,蹲下身低頭看了眼那位已然死絕的密探,相比於陳無雙使劍洞穿另外兩名五品修士的場面,孫澄音出手很是乾淨,七品密探臉上還帶著茫然神情,眉心印堂處只有一道長約寸餘的細細紅色縫隙,像是多了一隻沒有睜開的眼睛。
孫澄音的小巧桃木劍未曾沾血,此時又輕輕插回頭頂髮髻,笑意淺淡,走上前把那叢被陳無雙一劍挑散的篝火木柴聚攏起來,火苗很快就變得像先前一樣旺盛,除了地上多出三具屍體來,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
“公爺,賞一壺玉庭春?”
陳無雙怔了一怔,伸手叫大寒來把那三人的屍體拖到遠處去埋了,然後走到篝火邊坐下,取出十幾罈子價格高昂的玉庭春,招呼眾人重新坐下喝酒說話,這些酒還是出京之前,至今還沒能有個正式名分的三師孃特意讓老管家買來的,說北境天冷,帶些酒水好驅寒。
老管家辦事自然是穩妥的,帶人幾乎把白獅坊洗劫一空。
整整六百壇玉庭春,有半數都被常半仙據為己有,說是要留著些給自己酒量奇大的徒兒林霜凝,陳無雙對此一笑置之,可憐流香江上的紈絝子,得有好一陣子買不到彰顯豪門身份的玉庭春喝了。
不知道是看不慣鎮國公爺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的性子太過狠辣,還是孫澄音的出手震懾住了另外別有心思的人,總之在那三人的屍體被大寒到遠處以後,白羊坡這家麵館外面原本聚著的近一百三十位江湖修士悄然少了十幾人。
留下的人也是噤若寒蟬。
倒是橫劍門魏光序適時走出棚子來,故意大聲跟自家門下弟子講解剛才鎮國公爺御劍術的妙處,這才讓氣氛逐漸熱鬧起來,江湖嘛,浩浩湯湯縱橫幾萬裡,哪一處水土不埋人,何況死的三個又是跟眾人沒有交情可言的西花廳密探。
見蟒袍少年默然不語,孫澄音拍開酒罈泥封笑了聲,問道:“怎麼,公爺嫌我多管閒事了?”
陳無雙搖搖頭,伸手貼近篝火取暖,嘆了口氣道:“是覺得有些可惜,那三人要是肯死在雍州城外的話,以他們不弱的本事,少說能斬殺幾個妖族裡實力強橫的長尾雜碎。”
孫澄音輕聲發笑,看著他橫放在腿邊的焦骨牡丹,“心存不忍了,這可不像是你的脾氣。”
從江湖的種種傳聞中看,陳無雙是司天監少見的殺伐果決,行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但他並不是能漠視人命的人,這種人情味或許在孫澄音看來很是多餘,可回過頭去想想,當時駐仙山那位因誤會而對他恨之入骨、甚至哪怕當著陳仲平這等顯赫高人的面都要置他於死地的趙靈琦,到現在也沒有被修為遠勝於她的鎮國公爺放在心上。
陳無雙自嘲地搖搖頭,抽了抽鼻子,岔開話題道:“你剛才那一劍,叫個什麼名堂?”
年輕道士很淡然,沒有自傲也沒有故作矜持,“就叫做御劍術,沒啥名堂。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過,雖說有藝多不壓身的說法,可總歸是貪多嚼不爛,而且道家跟佛門的殺人術不太適合你這種人學。”
鎮國公爺縮回雙手,搓了搓手心,聽見邋遢老頭又在跟幾位散修大談富貴險中求的理論,撇嘴問道:“哦?你先說說,我是哪種人?”
孫澄音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玩味,“這有什麼好說的,你氣運加身,將來是要做開國皇帝的人。”
陳無雙笑得稍顯尷尬,“我要是做不成那樣的人呢?”
年輕道士神情一肅,認認真真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兩息,吐字清清楚楚,“別他孃的佔著茅坑不拉屎。事已至此,由不得你想做不想做了,你要是做不成的話,孫某隻好殺了你,自己去做。”
陳無雙譏笑道:“你狗日的也會罵人?”
孫澄音冷笑不停,“近墨者黑,跟你學的。”
陳無雙又笑,“自古以來,哪有道士做皇帝的?”
孫澄音還是冷笑,“自古以來,也沒有能以一己之力斬殺五個半仙人的。投胎為人不容易,世間多苦,能平安長大也不容易,有機會修道學劍又是一個不容易,總得做些能讓後人稱頌百年乃至千年的事情,才對得起這些不容易。我們鷹潭山沒有和尚們那些繁七雜八的講究,能娶妻生子,為什麼不能做皇帝?三局兩勝輸給你不假,我認,但我剛才沒有跟你信口胡扯,你要是做不成,我就殺了你,自己去做,到時候追封你一個大學士之類,夠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