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七年前的賭約(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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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數千年來從不插足神州王權更替的燕州駐仙山,又一次在當今亂世中擺出獨善其身的姿態,但真要細數人間不問世事的潛修高人,東海孤舟島掌門林秋堂絕對是獨樹一幟的人物,門派遠懸於中土萬里之外,孤舟島不僅跟朝堂扯不上半點瓜葛,門下弟子索性連江湖都懶得去摻和。
沒有收下沈辭云為親傳弟子之前,賀安瀾能跟已經在一十四州嶄露頭角的花千川、沈廷越師兄弟二人結下交情,還是因為當年青州的一樁舊事,賀安瀾為青州一戶漁民家飽受欺凌而自縊身死的女子抱打不平,足跡輾轉青州、濟州、蘇州、江州,一柄摺扇搖起江南一十二座水寨疾風驟雨,也讓世人自此不敢再小覷孤舟島。
這位在江湖中名聲不顯的孤舟島掌門,看上去約莫有五十餘歲年紀,兩尺長鬚飄在胸前,一身湛藍雲紋長衫,腰間繫著條正中鑲嵌龍眼大小鮫珠的淺色玉帶,一枚通體泛著潤光的精緻白玉小劍懸在左側,面如冠玉,眉目之間確實與邋遢老頭所收的關門弟子林霜凝很是相像。
林秋堂笑吟吟落下身形,先在新起的那一丘墳塋之前躬身長揖,唏噓道:“上回見面,伯庸兄還與林某把酒暢談,音容笑貌猶在,秋堂多年不出東海,想不到那一次竟然就是你我二人此生永別,惜哉!痛哉!”
老太監六枚銅釘齊出,迫使那頭兇獸黑虎蜷爪躲避,自己則趁機越後兩丈,揮手間盪開司天監眾人與宮中幾位密探纏鬥,惱怒地瞪了那位十品修士一眼,上前拱手見禮道:“還是第一次見著孤舟島林掌門,平某失禮。”
林秋堂緩緩轉過身,按照江湖規矩回了一禮,輕笑道:“林某久在東海,平公公承恩深宮,雖與閣下神交已久,想要見一面確實不容易。”
隨即一一與陳叔愚、陳季淳、常半仙等人見禮,最後才走到持劍而立的陳無雙身前,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陣子,拍著他肩膀滿意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仲平兄眼光極好,配得上我孤舟島這朵清雅茉莉。”
就算是陳仲平一口一個笨蛋小子的稱呼他,陳無雙多半會反唇相譏回去,可這位是墨莉的至親長輩,他也不敢在首次見面時就失了禮數,忙躬身低頭,恭敬見禮道:“無雙謝過林師伯先前指點。”
林秋堂點點頭,看向帶著驚喜神色走上前施禮的墨莉,打趣道:“怎麼,老夫瞧著墨侄女好像有些臉紅?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嘛,我動身出島的時候,你爹爹特意囑咐,要讓師伯替他先把把關,看看一年之中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無雙公子到底是什麼模樣,配不配得上他掌心明珠。唔,依老夫所見嘛,不說他是逢春公血脈後人,也不說他是司天監觀星樓主,憑這相貌就沒說的,起碼不比你師伯年輕那時差,未及弱冠修成八品,老夫自愧不如,這個女婿,師伯替你爹爹做主,咱孤舟島認下了。”
墨莉一張俏臉上登時騰起兩團紅暈,瞥了眼那位十品修士手裡熱浪滾滾的長劍,“師伯···您怎麼出島了?”
林秋堂揹著手嘆息一聲,苦笑道:“還不是因為你鄭師叔祖?他老人家嘴上說什麼願賭服輸,其實就是放心不下你辭雲師弟,非要來看看中原亂世究竟是怎麼個亂法,我只好跟著來一趟,沒成想剛出孤舟島,他老人家就甩開我不知去了哪裡。瞧這意思,七年前他跟伯庸兄打賭輸了的賬,少不了得老夫替他償還。”
陳叔愚跟陳季淳聽得面面相覷,聽林秋堂的說法,孤舟島有位姓鄭的老前輩曾在七年前跟陳伯庸有過一場賭局,這件事情他們兄弟兩人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更不知道陳伯庸從那位鄭前輩手中贏了什麼東西去。
深受景禎皇帝器重的十品修士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人冷落過,眼見林秋堂一現身就認下陳無雙做孤舟島的女婿,心裡知道今日有他在鶴鳴丘,且平公公又不肯跟司天監撕破臉,想要把觀星樓主生擒回宮裡交由太子殿下發落幾乎已經沒(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章 七年前的賭約
了可能。
權衡片刻,他冷聲道:“閣下便是林掌門?聽說東海孤舟島門人一貫秉承先輩遺命避世潛修,不願意插手朝堂與中土江湖亂七八糟的事情,奉勸一句,今日在下是奉了大周太子殿下諭旨,前來請無雙公子進宮議事,閣下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林秋堂淡淡看了眼他那柄佩劍,笑道:“這倒是有意思。林某這些年雖說遠在東海,也並非不通禮數的蠻夷,怎麼大周現在請人的禮數改弦易張,不用拜帖不用旨意,改用十品高人的刀劍了?”
十品修士寒聲一哼,逼問道:“這麼說,林掌門是對我大周的規矩有所不滿?”
林秋堂搖頭輕笑,“難怪無雙要跟你動手,好歹也是十品境界的高人,就會打著大周皇家的旗號仗勢欺人不成?說句不好聽的,你也別太介意,林某與孤舟島就算對大周的規矩不滿,你有多大本事能把林某帶回去問罪?閣下還是自重些好,狺狺狂吠,徒惹這些晚輩們笑話。”
十品修士登時勃然大怒,那柄長劍上的滾燙氣息燒的周邊空氣滋滋有聲,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敢再說一遍?”
林秋堂蔑然轉身給他一個背影,“話不投機半句多。想清楚,真要動手的話,你這門學自燕州的御劍術,可實在不是林某對手。不過,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非得試試的話,林某倒也可以奉陪個一招半式,自兩個月前踏足十一品凌虛境以來,還沒正兒八經跟人交過手,你修為差是差了些,林某不嫌棄。”
話音剛落,一股浩大如無垠滄海的氣息從林秋堂身上驟然乍現。
整個鶴鳴丘上空,都被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湛藍色覆蓋,逼退流雲。
陳無雙倒吸一口涼氣,收劍歸鞘再次行禮,“無雙恭喜師伯晉境凌虛!”
林秋堂擺擺手,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灑然道:“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值得道喜。看樣子伯庸兄沒跟你提過七年之前的賭約,正好此處有卦師常先生、平公公做個見證,孤舟島可從來沒有言而無信的小人,輸了就認。”
邋遢老頭嘿聲一笑,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葫蘆,“說來聽聽,孤舟島輸了什麼?”
林秋堂顯然是有意要說給平公公聽,坦然道:“七年前,伯庸兄派人往孤舟島送去一本棋譜,我鄭師叔常年坐鎮湖心島不問身外之事,唯獨只對手談之道痴迷,見著這本棋譜自然喜不自勝,可棋譜裡夾著一頁紙,說是要拿這本叫做《拾浪集》的棋譜跟孤舟島做一場賭局,棋譜上只收錄了二十八局殘局,信上言明,只要鄭師叔一年之內在任何殘局中找到棋譜之外的破解法子,就算是取勝,司天監願意奉送百壇御酒,可惜啊···”
頓了一頓,林秋堂看向陳叔愚道:“林某猜測,那本棋譜多半是出自陳家三爺之手。二十八局棋中都只留出一線生機,除了棋譜上指明的路子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種破解之法,可憐我鄭師叔三百六十日茶飯不思,熬得人都瘦了二十多斤,終於還是不得不認輸。無傷大雅的賭局,其實勝負都不打緊,只是伯庸兄有言在先,要是孤舟島輸了,鄭師叔他老人家就得在伯庸兄仙去之後,替他坐鎮司天監觀星樓一年,約定好的百壇御酒如數奉上,無雙,酒可給你那位師叔祖備好了?”
此時的觀星樓主,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原來如此,早在七年之前,陳伯庸就料定了自己命不久矣,甚至料到了南疆、漠北的大患,所以用這種近乎玩笑的法子,提前替以後接掌司天監的陳無雙請來個靠山,既然那位姓鄭的前輩是孤舟島掌門的師叔,修為之高可想而知,有他老人家坐鎮,京都城乃至於整個江湖,誰想對司天監或者陳無雙不利,都得先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陳仲平,再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孤舟島。
陳無雙兩眼中噙滿淚水,情不自禁走到陳伯庸墳前,喃喃喚道:“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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