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半仙嘿笑著湊上前,拿肩膀拱了拱徐守一,低聲道:「怎麼,看出什麼門道來,不妨與老夫印證印證?」

徐守一瞥了眼他手裡寫著一個斗大「命」字的幌子,訝然失笑道:「常兄這是手頭不寬裕?若是不嫌棄的話,貧道倒是還能拿出個百八十兩銀子,要二錢利息,倒不用寫借據。」

邋遢老頭一把扯住興沖沖就要上前跟陳無雙搭話的許佑乾,怒道:「放屁!瞧見沒有,老夫與這位財神爺乃是過了命的交情,休說百八十兩,就是買下你那西河派也不是難事!二錢利息,你這牛鼻子比京都城裡開賭坊的還黑心些!」

陳無雙對常半仙的秉性早就見怪不怪,懶得理會他跟徐守一斗嘴,糖葫蘆裡夾著的棗泥餡餅讓他感覺嘴裡發膩,欣然點頭道:「就依少將軍所言,先去喝兩碗茶,再與令尊敘話也不遲。」

按理說,司天監觀星樓主登門造訪,深感蓬蓽生輝的臧成德該在門前恭候才對,可陳無雙畢竟沒有承襲鎮國公的爵位,區區一個越秀縣子,論品秩至多相當於正六品,臧成德在正廳等候雖說有託大之嫌,倒也說得過去。

只不過,宅子正廳周圍有近百甲士潛伏的事情,瞞不過陳無雙的神識,之所以沒有點破,是因為那幾十人就算出身於撥雲營,一擁而上也頂不住黑虎兇性發作,他倒想看看,這位素未謀面的青槐關守將,有沒有真敢摔杯為令的膽氣。

佔地近四十畝的將軍府,算是青槐關首屈一指的豪奢宅院,不知妙手匠人從何處引來一溪清澈活水,在四面青磚壘就的院牆中匯成一大一小兩個相通的淺塘,幾座木亭有高有低錯落而致,兩塘相連處跨著一拱三洞木橋,只是相比於鎮國公府渾然天成的景緻,未免就多了些刻意雕鑿。

陳無雙對臧成德此人所知不多。

當年郭奉平卸任雍州都督,知道自己的心腹十有八九不會被接任的謝逸塵善待重用,沒少花心思安置麾下故舊,臧成德憑累累軍功由兵部、吏部評定官升一品,不吝銀錢的幾番運作下,做了這統領五千兵馬的守將。

當時這座小小關隘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其實盤踞著數方堪稱地頭蛇的勢力,有唯一位七品劍修馬首是瞻的幫派,也有仗著根深蒂固橫行霸道的豪紳,好在沒有能倚上京都權臣做靠山的人物,臧成德先是整肅五千不堪一用的守軍,趁著有不少因傷退役的北境邊軍老卒慕名來投,很快就把麾下兵士經營成唯命是從的鐵板一塊。

有如驅臂使的兵力在手,接下來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短短半年功夫,臧成德就以數十人頭齊掛高杆的方式威懾人心,輕鬆把幾條不服氣的地頭蛇都收拾成搖尾乞憐的喪家之犬,這位奉旨鎮守青槐關的正四品將軍,就成了往後二十年來唯一的一條地頭蛇。

有好些年,刀不染血的臧成德都沒體會到今日這般如臨大敵的緊張感。

接到管家急匆匆報來的口信,他才知道先前看見的兩駕馬車裡,坐著的竟然就是日前一劍盪開涼州半數陰雲的陳無雙,迅速帶心腹親衛趕回府上,於正廳外埋伏下八十餘名武藝精熟的悍卒,倒不是真存了要謀害觀星樓主的心思,他沒有這等膽氣,也沒有這等本事。

知道這番在四境高人看來形同兒戲的佈置瞞不過陳無雙,他無非就是想借此讓那年輕觀星樓主知道,臧家是將門,不是隨手就可以拿捏的小門小戶,即便陳無雙蠻不講理非逼著臧家投誠司天監,也得開個讓他滿意的價碼才行。

常半仙跟老道士徐守一嬉笑怒罵的爭執聲,倒讓臧平攸不必再故意高聲笑談來提醒臧成德,這位頗有不怒自威氣度的將軍手按腰刀站起身,走到正廳門前相迎,那一襲放在京都城都很是扎眼的團龍蟒袍,讓他雙眼一眯,之前聽說過陳無雙年歲不大,可見面之後才知道,新任觀星樓主竟然如此年輕!

陳無雙一馬當先走過木橋,甚至饒有興致地駐足聽臧平攸介紹將軍府景緻的寓意,故意讓臧成德等在正廳門前,你不來迎我,就索性晾你一晾,想殺公子爺的銳氣,憑你一個四品武將,還他孃的不太夠格。

不知為何,陳無雙突然想起那位從五品的兵部職方清吏司員外郎,論官銜品秩的話,曾要將他攔在宮外的蕭靜嵐更不夠格,但人家終究是十一品凌虛境的煊赫劍修,放在江湖上,地位是不如司天監第一高手陳仲平,不如駐仙山掌門真人白行樸,可畢竟有自傲自重的本錢。

你臧成德有什麼?

放在司天監陳家眼裡,整個臧家也不過是無根浮萍。

邋遢老頭仍在拽著徐守一的衣袖滿嘴胡說八道,老道士心疼絳紫道袍被他髒兮兮的手抹上汙漬,又怕生拉硬拽會撕爛衣袖,皺著眉把拂塵收起來,去掰常半仙的手指,「常兄,你且鬆手,鬆手,我等上門是客,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常半仙嘿聲一笑,鬆開手卻一把攬住老道士的肩頭,低聲道:「你也瞧出來了?」

徐守一無奈搖頭苦笑,盡力壓低聲音,「那姓臧的小子福緣不淺,從面相上看,命裡該當有貴人相助。」

常半仙玩味笑道:「誰是貴人?」

徐守一沒好氣瞥了他一眼,「難不成還能是你?」

常半仙看向陳無雙的背影,撇嘴嘀咕道:「休要胡說,老夫堂堂十一品卦師,可做不來逼良為娼的事情!」

為您提供大神張採臣的《公子世無雙》最快更新,為了您下次還能檢視到本書的最快更新,請務必儲存好書籤!

第一百六十章 逼良為娼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