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變數(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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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兔逐金烏、晝夜相行替,乃是亙古從不以世人意志為轉移的至理。
人間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總以為,修為臻至所謂化境的修士就是擁有搬山填海、移星換斗之能的活神仙,其實這些都是以譁眾取寵謀生的說書先生想當然杜撰出來的噱頭罷了,或許十二品之上的仙人確實神威莫測,但人力畢竟有時窮,即便是當世劍仙蘇崑侖,也不敢說世上再沒有任何一件他做不成的事情。
不見星光爛漫,太陽被一輪有悖於常理出現的清冷滿月取而代之,這一幕名副其實的偷天換日手段,將在場目睹的數萬人都震撼得無以復加,陳無雙以往雖的確驚歎於道家種種不可思議術法之玄妙,但其實對那位被道家祖庭寄予厚望的孫澄音,沒有太過重視。
可今日所見,卻讓年輕觀星樓主從此不敢再看輕道家本事。
終於現出身形的老道士不知何時換了身堂皇裝束,一襲能與鷹潭山鍾小庚相媲美的紫色道袍,像是從夜色中自然而然分離出來,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卻絲毫不顯突兀,似乎他一直就站在那裡,從千百年前就站在那裡。
“貧道西河派掌教徐守一,代為掌管此方百里時令變化,見過諸位。”
陳無雙抽了抽嘴角,不得不說,此時的徐守一極負絕世高人該有的出塵風采,但那句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也就湊合著矇騙矇騙愚夫愚婦,在一眾躋身四境的高手修士面前,反而就落了畫蛇添足的下乘,由此看來,西河派的沒落並非冤枉。
瞠目結舌的許悠怔怔看著徐守一故作高深的矜持模樣,嚥了口唾沫,心中竟然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絕望感,前有譖穿蟒袍佔據百花山莊那座觀星樓的常半仙,後有身披紫衣大言不慚要代天執掌時令變化的老道士,好像陳無雙身邊這些人,個個都比他會出風頭。
長此以往,偌大一個江湖,可能就再也沒有他孤舟島最傑出弟子揚名立萬的機會了。
身具四境修為的謝逸塵很快就從改天換日的震驚中醒過神來,重重冷哼,揚聲喝令道:“不過是裝神弄鬼的雕蟲小技,眾軍聽令,合力圍殺!取一人首級者,官升三級!手刃陳無雙者,代代不失封侯之位!”
世上或許有林林總總數百上千卷兵書,如何帶兵眾說紛紜,而紮根北境邊軍的謝逸塵刪繁就簡,僅以三條準則就讓數十萬邊軍甘願為其驅使,簡而言之,無非就是愛兵如子、一視同仁、賞罰分明,投身軍伍的漢子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拼命,為的就是封妻廕子,何況自古有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短暫的停頓之後,那三位與楊長生品秩相同的營官立即高聲下令,三萬本就擅長夜戰的精銳邊軍士卒再次步步踏前,刀身上泛起的月光彷彿讓他們找回了在城牆上作戰廝殺的勇氣,可惜很快,他們就駭然發覺,明明是在大步向前,跟那位觀星樓主之間的距離卻好像漸行漸遠。
老道士拂塵一掃,衝陳無雙等人豎起兩根手指。
不言而喻,他與陰山一脈傳人傾力佈下的這座陣法,最多隻能維持短短兩炷香時間。
陳無雙心中凜然,如果兩炷香之內無法將謝逸塵就地斬殺,那麼不光是他,沈辭雲、墨莉、馬三爺、賀安瀾等等這些人,都難逃被大軍圍殺至死的命運,深吸一口氣,焦骨牡丹自絕代劍仙逢春公辭世以來,前所未有的光華大盛。
“辭雲,助我!”
在陳無雙驚豔劍光乍現的同時,沈辭雲手中的沉香劍就換成了那柄曾鎮壓大周氣運的卻邪古劍,大周境內修士少有人知,東海萬里之外的水面,正是如同那青衫少年此時劍光一樣的深藍近黑。
不再是定風波劍訣的層層水波。
而是憑空掀起的驚濤駭浪!
沈辭雲得益於幼年所服離恨仙丹的雄渾真氣,瞬間化作洶湧絕倫的雲瀾江八月大潮,以淹沒一切醜惡的盛大氣勢全力以赴,要為陳無雙掃清面前所有阻礙。
一劍遞出,所向披靡。
師徒易位,牽掛嫡傳弟子安危的賀安瀾,將先前十成凌厲攻伐盡數轉為周密守勢,縱劍緊隨一馬當先的沈辭雲身側,數萬殺機凜冽的悍卒和不遠處的謝逸塵,都不值得他去多看一眼,真正做到了心無旁騖,甚至在白駒過隙的瞬息有了來之不易的一絲明悟,終於摸到了晉升五境的門檻。
可惜此時的賀安瀾,並不在乎此生能否在修為境界上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他只在乎弟子平安。
十一年前洞庭湖畔,龍王廟裡,他見到時年六歲的沈辭雲第一面時,就答應過身負重傷且奇毒纏身的花千川,一定會竭盡所能讓白衣判官的唯一骨血不驚不懼。大丈夫,一諾千金!
海天相映。
名劍有靈,陳無雙的神識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手裡這柄微微落後卻邪古劍半步的焦骨牡丹起了爭勝之心,胸中劍意竟以一種只可意會的方式與三尺長劍水乳相融。
首當其衝攔在前面的,正是那位被陳無雙一劍毀去銅鈴的八品邪修。
此人早在混戰中就暗藏心思細細觀察,知道與大都督為敵的這些人中,修為最高的就是與自己境界相若的幾個八品修士,雖然自知本事確實遜色於同境界的劍修,但一來,己方隨謝逸塵而來的高手數量佔了優勢,且個個都是四境,反觀陳無雙那邊,還有四五個濫竽充數的三境修士;二來,還有那讓人談之色變的四萬悍卒,這等高下立判的局面,讓他極有信心。
可是讓他大驚失色的是,原以為已經在混戰中耗去半數真氣的那位孤舟島青衫少年,居然還能有如此威勢的駭人表現,沒來得及多想,倉促出手試圖阻攔的他,就被沈辭雲不吝揮灑的厚重劍氣浪潮狠狠撞碎真氣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