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兵力,從三州調來的駐軍滿打滿算有三十餘萬,但各懷心思互相牽制,誰也不願意衝鋒在前,而對方近五十萬邊軍都是謝賊一手調教出來的,雙方之間的巨大差距根本就不是熟讀多少本兵法就可以彌補的。

邊軍自古以來都是堅守城牆的步卒,現在郭大將軍唯一的優勢就是騎兵,所以才想逼著謝賊在井水城以南的平原上開戰,揚長避短或許才能有五成勝算。

沈辭雲擺手示意韓放歌稍安勿躁,繼續道:“馬三叔收了那八千萬兩銀子,然後就回了茫茫大漠之中裝聾作啞,一匹馬都沒賣給謝逸塵。我那天跟他一起去過清涼山法華寺,據我所知,謝逸塵那五十萬大軍之中最多隻有一萬騎兵,如果郭大將軍麾下騎兵數目真有傳聞中的十萬之眾,誰勝誰負其中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韓放歌微微一怔,將信將疑道:“沈師弟,此話當真?這件事關係到我大周存亡,關係到涼州百姓安危,你可···”

說到這裡,韓放歌突然停住,當著救命恩人的面如此質疑,無異於好心當成驢肝肺,實在有違江湖道義,沈辭雲終究是個少年,要是一怒之下轉身就走,以後再見著許悠可就不好說話了。

青衫少年並不惱怒,緩聲道:“我知道這件事很重要,唯一能取信韓大哥的,就是接下來我要說的這件私事了。韓大哥聽說過司天監嫡傳弟子陳無雙的名字?”

韓放歌輕輕一皺眉,暗道怎麼說著謝逸塵又扯到陳無雙身上去,那位身份貴不可言的公子如今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不小,一人一劍在雍州北境大放異彩,誰還沒聽說過幾句傳聞,光是他聽到的版本至少就有三四種之多。

“我與陳無雙的淵源情誼非比尋常,洞庭湖一戰,他誅滅南疆玄蟒,我斬殺黑鐵山崖修士顧知恆,是過了命的交情。韓大哥,司天監在北境城牆外面扔下數千條性命,說什麼陳無雙都不可能跟黑鐵山崖或者謝逸塵穿一條褲子,我又怎麼會胳膊肘子往外拐?”

沈辭雲說完這些,忽然低頭嘆了口氣,喃喃道:“只不過···比起他來,我實在不值一提。”

在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韓放歌轉瞬間心裡閃過無數念頭,現在江湖上有關陳無雙的傳聞不絕於耳,洞庭湖上殺玄蟒、雍州城外斬妖族,只是沒料到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洞庭湖一戰之中,竟然也有眼前這位青衫少年的影子。

良久,韓放歌才猶豫著開口道:“我在軍中聽說,那位無雙公子不久之前在京都大鬧一場,幾乎讓天下讀書人都丟盡了臉面,之後又在保和殿文武百官面前接任了司天監觀星樓主之位,還有···”

沈辭雲展顏一笑,能安穩待著就不是陳無雙性情了,至於是做了何事能讓天下讀書人都丟盡臉面不急著問,他接任了觀星樓主總是好事,忙追問道:“還有什麼?”

拄著那杆啟明槍緩緩站起身來的韓放歌,悵然瞥了眼隨時就要斷氣的坐騎,轉過頭不忍再看,語氣有些悲涼道:“大將軍傳下軍令讓我帶人趕赴井水城時,正巧有人從京中來報信,我想先出去避一避卻被大將軍留住,聽了幾句。那人說,無雙公子在陛下面前請旨要來涼州,猜測應該也是因為謝賊沉不住氣了,興許這幾天就能到涼州境內。”

沈辭雲欣喜問道:“可知道他要去哪裡落腳?”

韓放歌坦然搖頭,“無雙公子佈下幾路疑兵掩人耳目,眼下誰都不知道他到了哪裡,他既然修為了得,御劍可一日千里,說不定這時候已經身在涼州了。大將軍早就說過,司天監麾下除了一萬玉龍衛還有三千白馬輕騎,本該在鎮國公府不遠處紮營,可早在半年之前就人去營空,騎兵在雍州北境城牆上幾乎毫無用處,多半是在涼州等候時機,這麼看的話,無雙公子應當首先去找他們。”

沈辭雲稍作思忖,猜到韓放歌不可能知道那三千白馬輕騎在哪裡,不如回大漠去問馬三叔,大漠馬幫在涼州橫行多年,要打探陳無雙的蹤跡或許不容易,但是想找出三千騎兵卻不算太難。

想到這裡,青衫少年一刻都不願意多耽擱,回頭見韓放歌手下的八百騎兵基本都逐漸恢復氣力,就有了告辭之心,拱手道:“辭雲來得晚了,沒能救這些馬匹,實在是心有愧疚,只好以後叫上我許師兄作陪,再給韓大哥擺酒賠罪。”

韓放歌苦笑著擺擺手,嘆氣道:“要不是沈師弟,韓某連這八百弟兄都保不住···”

沈辭雲本就不善言辭,不知道該說什麼寬慰幾句,陪著嘆了口氣,告辭道:“韓大哥,我要去想辦法打探陳無雙的下落,那些話郭大將軍能信則信,不能信就當聽了個笑話,我也幫不上什麼,咱們就此別過。”

滿心苦澀的韓放歌知道現在不是找柳卿憐報仇的時候,更不能恩將仇報強行留住沈辭雲來脅迫那殺人取樂的女子現身,只好拱手還禮道:“都在涼州,咱們兄弟山高水長。”

沈辭雲深深看了他兩眼,點點頭拔出沉香劍。

一道湛藍劍光沖霄而起,如長虹經天。

韓放歌仰頭目送他離去,喃喃自語道:“不到二十歲的八品劍修,何止一個前程無量啊···”

而此時瀟灑離去的沈辭雲卻不知道,在找到陳無雙之前,還有一場大劫在前面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