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雙滿意地點點頭,輕聲道:“名字粗俗了些,不登大雅之堂,倒也應景。”

一旁的董三思哪裡看不出來這兩人一唱一和,鼓起勇氣上前幾步,唯一思忖就規規矩矩按照給鎮國公行禮的禮數躬身低頭,拱手道:“下官五城兵馬司巡城副指揮使董三思,見過無雙公子。”

氣度不凡的少年唔了一聲,生怕在公子面前失去親近地位的大寒立即撐開他那把油紙傘,舉到陳無雙頭頂上遮住陽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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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輕鬆淡然地開口,笑道:“原來是董大人,失禮了。”

嘴上說著失禮,身姿挺拔的陳無雙哪有半分回禮的意思。

董三思等了片刻,不見這位囂張跋扈的公子爺有下文,只好再度上前半步,斟酌著語氣恭敬道:“公子,這裡畢竟是京都城,茅···咳咳,那邊的幾位都是有頭有臉的讀書人,這···這事您看,總歸是傳出去不好聽吧?”

陳無雙忽然就笑了,“有頭有臉的讀書人?錢興,你去問問董指揮使,那幾個蘿蔔官居何職、受爵何等。咱們司天監一千三百餘年,從來為國為民,願意跟天下讀書人交好,最不濟也是個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怎麼現在就有讀書人敢毫無顧忌地出言辱及司天監?這是什麼道理?”

錢興根本不用去問董三思,不屑地瞥了一眼茅坑方向,他下手的時候對李濟安的力道最輕,眼下那在京都士子中名聲不小的年輕書生正皺著眉搖頭晃腦,顯然是快要清醒過來,“回公子爺的話,錢興不是行事魯莽的人,懂得先禮後兵的規矩,出手前曾跟那幾位爭辯過幾句,慚愧,實在是沒有舌戰群儒的本事才做到這個地步,那幾人中領頭的,應該是國子監祭酒大人甚為重視的弟子,名字叫做李濟安,都沒有功名官職在身。”

陳無雙不悅地皺起眉,“哦?沒有官職在身,就敢不敬為國效力的司天監?”

董三思此時已經再沒有話好說,李濟安等人昏迷不醒,有理沒理都讓那胖子佔了,好在他聽見了西邊有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烏衣巷不在那個方向,而白獅坊則就在西邊,來人多半是要來為那六個苦命書生解圍的國子監官員,董三思悄然抬頭瞥了一眼,那是一駕兩匹馬拉著的馬車,趕車的人正是正四品清貴文官祭酒大人府上的管家。

錢興眼中兇光一閃而逝,注意到公子爺嘴角緩緩彎出一個好看的護犢。

馬車在那位管家的一聲長吁中停下,氣沖沖掀開門簾走出來的老者穿了一身素色長衫,明明緊鎖著眉頭心急如焚,卻還握著一卷書冊不肯撒手,在管家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看了一眼站在傘下神情淡然自若的陳無雙,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呵斥董三思道:“還不把人給老夫拉出來?”

董三思為難地看向陳無雙跟錢興,他可聽說過眼前未及束冠的少年是四境修士,這胖子既然能在玉龍衛中做到副統領,想必也是境界不低的刀修,真要是想攔著,整個五城兵馬司來了都根本攔不住,恨恨低頭在心裡罵了一句,五城兵馬司衙門離這裡比國子監近得多,指揮使大人到現在不肯露面,明擺著就是想置身事外。

好在陳無雙看起來並沒有想要出手阻攔的意思,董三思轉頭朝身後的兵卒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一隊人試探著走到茅坑附近,見那穿著白衣的大胖子果然沒有動作,這才放下心來,忍著噁心兩人一組各拉住一名書生往外拽。

沒等被人從茅坑裡拽出來,李濟安就幽幽醒轉過來,先是聞到一陣讓人頭昏腦漲的強烈惡臭,低頭一看總算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無助地抬頭看向四周,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見始作俑者錢興,第二眼就看見了鐵青著臉的國子監祭酒大人,淒厲地叫了聲:“恩師救我···”

祭酒大人見得意弟子滿身上下沾了不堪入目的骯髒,顫抖著手指向陳無雙,半天沒說出話來,管家攙扶著他不停拍打著後背,良久,這位清貴至極的文官才能說出話來,“陳無雙,你可知道,有些人身上的骯髒可以洗乾淨,而有的人跳進雲瀾江都洗不乾淨。”

傘下的少年輕佻笑了兩聲,“要講道理,去跟你弟子好好講去,公子爺不學無術慣了,最煩聽這個。錢興,你種這六個蘿蔔,是想做什麼用來著?”

善解人意的副統領立刻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嘿笑道:“種蘿蔔當然是喂兔子最合適。”

祭酒大人臉色一白,就聽陳無雙故作好奇地追問道:“我怎麼不知道,司天監什麼時候養了兔子?”

錢興玩味地看著祭酒大人的表情,意有所指道:“咱們司天監當然沒有兔子,不過錢某聽說,京都有貴人最喜歡在外宅養個白白嫩嫩的兔兒爺,也不知道六個蘿蔔夠吃幾頓。”

陳無雙哈哈大笑,轉身朝馬車走去,撐著傘的大寒亦步亦趨,錢興則走在最後,直到茅坑裡的蘿蔔全部被拔出來扔在地上,又撇嘴看了失魂落魄的李濟安一陣,才跟上朝鎮國公府方向緩緩駛去的馬車。

車廂裡遠遠傳來少年的一句話,“要是蘿蔔不夠吃,祭酒大人直說便是,種蘿蔔這種隨手可為的小事,無雙願意效勞。”

祭酒大人幾乎要噴出一口鮮血來,死死壓住咽喉的腥甜滋味,顫顫巍巍想要走近好煙安撫自己弟子,沒想到受此大辱如同掉了魂一樣的李濟安,突然跳起來,雙手胡亂在身上抹了抹,隨即大叫幾聲,好似個沒頭蒼蠅般朝遠處跑去。

身後,是人群皺眉避開的一路惡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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