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截翠竹,無雙聘禮(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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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一直沒插話本就是引人注意的事情,吃飽了就走頓時把眾人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太玄劍宗那名女子劍修抬頭一眼,正好瞧見陳無雙戴上斗笠之前的笑臉,嘶了口氣皺起眉頭,總覺得這面容俊朗的黑衣少年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可他腰間連柄兵刃都沒有,更沒有儲物玉佩之類能辨識身份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與他同行的蒙面女子腰間,分明懸著一柄小巧精緻的白玉小劍,這是東海孤舟島弟子的信物和常用儲物法寶,天下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頓時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竟不由自主站起身來,目送兩人走到樹下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陳無雙上了馬沒急著走,俯下身子愛惜地摸了摸馬頭,再抬起頭來時笑得很和煦,手裡多了一柄劍脊上一道筆直黑線的三尺長劍,氣息如潮瞬息暴漲,隨著馬匹人立而起一聲嘹亮長嘶,焦骨牡丹上青光乍現,一圈一蕩,虛空突兀綻放一朵直徑已經超過三尺的黑色劍氣茉莉花,“太玄劍宗的師姐,光華盛放八百里洞庭的不是牡丹,瞧清楚了,是這朵清香茉莉。司天監陳無雙謝過諸位千里馳援之情,就此別過先行一步,來日城牆上定有重逢時。”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往北揚塵而去,墨莉無奈地搖搖頭,陳無雙果然還是咽不下被區區一個散修輕視的這口氣,朝驚得紛紛起身的一眾修士看了眼,轉身縱馬跟上。
麵館外的棚子裡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良久,那名太玄劍宗的女子劍修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我記起來了,去年曾在洞庭湖那場官賣上遠遠見過他一回,是無雙公子。”
陳無雙臨走之前故意露了一手天香劍訣,逸散出來的氣息雄渾深厚,那腰間別著兩柄短槍的散修面如土色,少年的氣息做不得假,是實打實的四境無疑,那看似隨手而為的劍氣茉莉,三個他也接不下來,一條響噹噹的漢子竟囁嚅起來,“真是四境···真來了···”
女子劍修略微一怔,立即吩咐兩名隨行的師弟,“走,跟上無雙公子!”
陳無雙跟墨莉二人騎馬在官道上轉了個彎就停下來,接連奔襲十日,再好的馬匹也受不住,眼下進了雍州境內就沒必要再刻意掩飾身份,而且休戰的一個月時間已過,城牆上的玉龍衛修士隨時可能迎來漠北妖族不計代價的猛烈攻勢,時間耽擱不起了,二人拍了拍從楚州一路騎乘而來的駿馬將之放走,改為兩道劍光經天而過。
快馬加鞭需要兩天的路程,御劍一天即可到達,雍州好像少有晴天的時候,到了夜裡更是一片陰沉,已臻四境的陳無雙還好說,仍是三境六品的墨莉卻真氣消耗不小,二人在雍州城外落下身形,往日由雍州都督麾下邊軍把手的城門四敞大開空無一人,穿過城門,就是穀雨曾經走過的那條寬闊街道,謝逸塵出兵也是由此路過。
陳無雙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墨莉跟在後面看著他幾乎要融進黑暗之中的蕭索背影,柔軟的心中有一絲不忍,少年重重一聲嘆息迴盪在城門洞裡,頓住腳步等墨莉走到身邊,牽起她手緩緩向前,呢喃道:“穀雨···應該就是從這裡進的城,不知道她進門的時候有沒有回頭往南看過一眼,就這麼一去不回了。她···她才剛嫁了人···”
墨莉心頭一酸,眼角滑落的淚水就打溼了蒙面黑紗,她一點都不嫉妒陳無雙對穀雨的感情,這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慕,而是長久以來的一種難以割捨的依賴,少年出京的時候毫無修為,遇到難處險境都是那個身穿白衣面龐微黑的侍女擋在最前頭,突然想起被黑衣老婦窮追不捨時,穀雨毅然決然解下儲物香囊想要拼死斷後拖延時間,求她以後照顧好公子。
回想起來才發覺,墨莉好像從沒見過穀雨笑得很開心,要是她還活著,見到已經成就四境修為、斬殺南疆玄蟒的公子爺,應該會暢快笑一場,然後勸陳無雙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回京接任觀星樓主吧。
可惜,不許人間見白頭啊。
或許是心緒失落的少年猜到陳伯庸此時會在那道長達二十三里的城牆上,牽著墨莉的手穿過城門,徑直朝北走去,雍州城很大,卻不像九曲流香江穿城而過分割成十七八塊坊市的京都,道路橫平豎直如刀砍斧劈,路上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就是偶爾傳來的一兩聲狗叫蟲鳴,很靜。
陳無雙幽幽嘆了口氣,輕聲道:“墨莉,我···我來不及請蘇崑侖去孤舟島提親了,想在穀雨成親的地方跟你拜天地,你···”
黑裙少女渾身一顫,低頭輕咬嘴唇。
“你要是覺得委屈,不願意···”
墨莉收起上弦月,手裡換了一截翠竹,借夜色掩飾臉上發燙的紅暈,聲音細不可聞,“這截竹子,仲平前輩早就送給我了。”
少年會心一笑,心裡滿是感動,不靠譜的老頭說過,那截從太醫令楚鶴卿家折來當劍用的翠竹,是司天監的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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