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中的內臟已經徹底煮爛了,偶爾破裂開來的沸泡中散發出迷人的爛熟肉香。

她按亮了自己的手環。

16:37,室內氣溫-3℃,該準備晚飯了——噢,在這之前她最好先喊醒我們貪睡的班德先生。

“班德——嘿,班德!”莫西萊爾拍了拍他的臉,終於使這個嗜睡的傢伙朦朧地睜開了眼。

“嘿——嘿!班德先生!”眼瞅著他眨巴眨巴眼睛又想睡過去,莫西萊爾湊到了班德的耳邊毫無優雅可言地大喊大叫:“殭屍要吃掉你的頭髮了!”

“殭屍?什麼殭屍?頭髮?什麼頭髮?”這招倒是很有用,因為班德騰地一下便從地上坐了起來,似乎連思緒都沒能跟上他的動作。

“沒什麼,你做噩夢了。”

莫西萊爾順了順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為班德盛了一大碗肉湯。“喝些肉湯,這會使你好受些,噢,注意著點兒燙。”

“殭屍?頭髮?我怎麼會做這種稀奇古怪的夢……”盤旋在班德腦子裡的迷惑很快就因噴香的肉湯中消失不見,驚喜的表情迅速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來,“噢噢噢噢噢,這玩意兒可真他孃的香!”

說完就又仰著腦袋吞下了一大口熱乎乎的肉羹,好像也不在乎會不會被它燙著舌頭。

“慢些喝,待會還要吃晚飯呢。”莫西萊爾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沒必要這樣急的。”

“晚飯?啊……晚飯……對了,晚飯吃啥?”楓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盯著莫西萊爾瞧的大眼珠子裡除了尚未散去的茫然外就只剩下了一種叫人哭笑不得的對食物的渴望。

“當然是燉兔肉了,親愛的楓可小姐,我記得我中午是同你講過的。”莫西萊爾在鏟去積雪的睡眠區裡站起身,閒適地伸了個懶腰,“班德先生,這位是楓可小姐,你們先前在林間的雪地裡打過照面的。”

“啊,啊!”班德思考了很久才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你這小姑娘的手勁還挺大的。”

“手勁?什麼……?”楓可已經記不起那晚上的事情了——這不能怪她,畢竟她當時還是個意識模糊的病號。

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朝班德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楓可。”

“啊,你好,班德。”他小心翼翼地騰出手去握了握這位女士的小手——只是她的手和天底下所有女性的手是一樣軟和溫熱的,上邊兒傳來的手勁兒似乎也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這倒是令他放下了心來。

或許只是因為自己的棉褲過於寬鬆才會差點被她給拽下去——奇怪,班德扯了扯他的褲子——也不松啊?

“好了,朋友們,”將食材放入鍋中簡單燉煮的莫西萊爾拍了拍手,吸引了楓可和班德的注意力。“倘若大家都沒有在寒冷中睡覺的癖好的話,我們最好趁著篝火還沒熄滅再出去拾些易燃的木柴。”

“我去吧,”楓可打了個呵欠,馬上從地上站起身來,“讓病人乾重活可算不上厚道。”

“好,但我得和你一起去,畢竟步槍壞了暫時沒法用,在這樣的天氣裡僅憑一把匕首就孤身前往野外是會有危險的。”莫西萊爾在楓可的攙扶下慢慢地站立起來,衝她一笑。“倘若你不嫌棄我的話。”

“我……”班德張了張嘴,想要盡出自己的一份力,可他又確實傷得太重了,無論如何都是不該進入荒野中的。

“不……不……班德,”莫西萊爾搖了搖頭,打斷了他想要說出的話:“邊緣殖民地需要你,但不是現在。”

“你現在該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好好養傷,等你哪天能活蹦亂跳地站起來,我們便可以從容不迫地回家了。”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疑惑地瞧著像只毛毛蟲一樣不斷在地上蠕動收縮、試圖積蓄出爬起的力量的同伴:“親愛的,你現在瞧著就像一隻離了水的魚兒。”

“呃——好吧,”班德終於停止了徒勞無功的掙扎,坐在篝火邊喘了口氣,“嘿,楓可,把我的裝備拿上!”

“感謝你,親愛的班德先生,不過你瞧——”楓可拉開了自己的風雪大衣,指了指裡邊那件披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寬鬆的、用超織物縫製的防彈衣,“為了自私地保證我的人身安全,它老早就被我穿在身上啦。”

“……我原諒你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介意的,好心的班德長官,”楓可一邊笑嘻嘻地回答,一邊朝班德敬了個不太標準的帝國軍禮,“我保證不會有下次的,班德長官!”

“你們在面對困難時所表現出來的幽默與樂觀的精神實在是讓我感到由衷地敬佩,倘若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把我們此次的共同經歷寫成一本小說的。”莫西萊爾檢查了身上的裝備,並將手中的電荷步槍從休眠狀態裡喚醒過來,然後朝楓可點了點頭,“走吧!”

“注意安全,早些回來!”班德衝身影消失在入口雪堆後的二人喊了一聲,片刻後就得到了她們的回應。

“知道啦!”

莫西萊爾和楓可的聲音因門口遮掩的積雪而顯得有些低沉模糊,但在這狹小的建築內、在班德不甚聰敏的耳中它們依然清晰可辨,熟悉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