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割斷脊椎的喪屍抽搐了幾下就沒了聲響,成了雪地裡一具硬邦邦的屍體。

壓在喪屍背上的楓可等待了一會,確定這傢伙徹底死亡後才放心地站起身來。

她隨手耍了個刀花,將“玉米”別回了腰帶,仔細地打量起這名天上掉下來的不速之客。

一頂脫線的針織帽、一套褪了色的破爛衣褲,還有綁在它身後的大揹包都再清晰不過地表明它曾是一名無所畏懼的登山客——這個喪屍應當非常古老了,甚至有可能在毀滅這顆星球的戰爭爆發前就因為事故永遠埋葬在了這座雪山之中。

至於為什麼楓可敢認定它是個古代喪屍,那是因為她實在不相信現在還有人能在飢恐交迫中誕生出此般閒情逸致去爬山看水、登山望遠。

可按理來說它早就該在文明崩潰的悠長歲月裡腐爛化解了才對,只是它裸露在外的肌肉組織偏又儲存完好,瞧著像速凍的新鮮海魚般豐滿生動——真奇怪。

要知道即便是在這樣寒冷的地帶,每年也總會迎來短促卻溫暖的夏季的——那它是從哪兒來的?更北方的永凍極寒區域嗎?

那它應該走了很遠很遠吧,在清淡的白冷日光下艱難行過潮溼而無盡的凍土苔原,又在極地的璀璨星耀中蹣跚穿越稀疏生長於黑土上的寒帶灌木。它踩踏尖銳的碎石、撥去阻路的樹枝,寒風和暴雨沒能讓它倒下,林間迴盪的啁啾鳥鳴便是它無上的讚歌——究竟是什麼東西呼喚它前來的呢?這真是一個值得人去思索的好問題。

楓可向來不擅長思考,相比起那些叫她發睏的高深難題,她更關心的一般都是去哪玩、吃什麼之類的無聊的瑣碎東西。所以她粗暴地一把扯下了喪屍的黑色揹包,卻痛苦地發現這不知道被雨水泡過多少次的大包底下早爛出了一個大洞——不管裡頭曾經裝過多少好東西,它們都早在過去的長途中一點一點地漏光了。

楓可翻了好幾遍,最後只能將這個冷硬的、空癟的破玩意兒丟到了雪坑的角落裡。不過喪屍的身上倒還有點有用的東西,至少它肩上那一大團捲起的繩子看著就還算靠譜——大概吧。

楓可卸下了它,拿在手裡用力抻了抻——繩子的強度比她想象得好一些,雖然外層因為長時的風吹日曬有些開裂發脆,但想來對摺使用的話供一位身材苗條的女士上下攀爬應當問題不大。

隨後楓可將視線轉移到地上零散分佈的骨頭上去,想要在這些酥脆的爛東西里找到合適的部件,用來同手上的繩子組合為一個簡單的鉤爪。

蹲在地上拍打挑揀了一會兒,她最後選定出了兩塊比較堅硬的骨頭,這大概是野豬之類的大型動物留下的下頜骨被她一起從中間捆綁纏接成了一個次方符號的雙邊箭頭形狀。

為了保證它們的連線處足夠安全可靠,楓可特意用登山繩在連線處反覆繞接了數圈,使它至少在看上去還算是牢固。

她揮使著這粗製濫造的鉤繩只反覆拋丟了幾次就勾牢了雪坑外的什麼東西,搓了搓手,楓可嘗試著向上攀爬了半米便鬆手又跳了下來——外頭的風雪雖然看著小了些,但在如此昏暗的冷夜裡趕路實在不是多麼聰明的選擇,倘若因此在雪地裡迷了方向,那才是真正的、徹底的完了蛋。

為了自己,同時也為了臨時避難所裡那兩位昏迷的好心人著想,她還是決定暫時停下過於匆忙的返程腳步,待到第二日天明時再從這破洞裡出去。

由於缺少需要的工具,“倖存者”先生無法被她拆開仔細檢查,但楓可隨後又嘗試進行的幾次失敗射擊卻使她明白先前兩次激發未果應當都不是子彈的問題。

或許是哪裡摔壞了,也可能只是撞針被震鬆了,誰知道呢?

洞穴裡倒還意外地暖和,可惡的內陷結構雖然困住了她,但同時也阻隔了外界盤旋的大風與雪花,使內部的空氣保持著一個相對靜止的狀態。

可她依舊很冷。

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夜襲,孤身一人的楓可並沒敢隨心地熟睡過去,只是握著匕首縮在角落裡假寐,以這種低效率的方式回覆白天所消耗掉的體力。

在半睡半醒之間,楓可做了許多連串的、怪異的夢,有些輕鬆不羈、充滿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有些又令她的心臟怦怦發跳、突然在恐慌中凍醒。當她再睜開眼時,澄澈的寧靜天空反倒令她一下有些恍惚地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天晴了,是時候回去了。

她背好了自己不多的行囊,抬頭向外面望去。

那洞外的陽光正好,清淡裡含有怡人的脈脈溫情。清新空氣中零散滑下的小雪花兒用了一晚上的時間蓋住了地上那具滄桑的屍體,此時也正可愛地想要遮住她仰起的臉。

但它們太小了,這也註定了它們同樣小小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

希望不要在半空中跌下來。

她將雙手繞握在對摺的粗繩上,心裡暗暗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