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莉卡沒有點頭,可也沒有搖頭,想來是被奇點猜中了。

這個心思簡單的姑娘心頭很少有什麼隔夜的煩惱——除了那個自從被安潔莉卡頂撞以後便死死纏著她不放的、心眼極小的阿德琳和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傑斯。

阿德琳沒什麼好說的,這個顛倒黑白、搬弄是非一把好手的女人為了孤立安潔莉卡甚至能將自己跌在更衣室地上摔脫臼的下巴哭喊成是被安潔莉卡用拳頭生生打歪的——你問為什麼奇點會知道?

那天她正在更衣室裡被阿德琳及她的同伴們欺負——就和往日裡一樣——這種殘酷的施暴在大家看來已是稀鬆平常,且逐漸成為了女兵們在操練一日後釋放訓練時的壓力的一種簡單樂趣和方式,唯一的不同的是這次安潔莉卡出手了。

當時人緣還算不錯的安潔莉卡突然推開了這幾個高個子女孩,替奇點奪回了她那件被幾個人在空中像皮球一般拋來拋去的內衣。

安潔莉卡在把內衣還給奇點後狠狠訓斥了這些恃強凌弱的壞蛋——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的阿德琳自然不允許有人頂撞她——然後這個令人發笑的傻瓜在不動神色地打算乘著安潔莉卡不注意好將她推倒時失足踩滑撲到了地上,給自己的下巴摔脫臼了。

抓著內衣縮在邊上的奇點可全瞧見了——她也在這之後試過為好友辯解——可奇點和安潔莉卡的聲音就像暴雨中的兩點小小的、孤獨的雨滴,沒能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便在空氣中徹底湮滅無蹤了。

至於傑斯?

奇點敢肯定這是個遇事寧願將上半身交由下半身決定也不情願稍稍動動腦子的該死的種馬——幾乎每位入伍的女兵都遭遇過他言語上的輕薄和調戲——除非你的相貌真的叫他不敢恭維。

雖然大部分思想成熟、明曉事理的女性都能面不改色地從容面對自這個花心蘿蔔嘴裡蹦出的花樣繁多的糖衣炮彈,但也總有些為了逃避貧困和飢餓才加入軍隊的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淪陷在傑斯接連不斷的甜言蜜語中——而盲目追求浪漫與愛情的笨蛋下場通常都不會太好。

這個遭人唾棄的人渣之所以還能待在軍中逍遙自在,那可全是靠了他親愛的哥哥拿鐵上尉“暗中”幫助。

同他無能的弟弟一樣,瞎了隻眼的拿鐵上尉也是個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純粹的人渣廢物——雖然他經常指著自己的黑色眼罩同新兵們吹噓那場奪走自己左眼的規模浩大的戰鬥如何慘烈與恐怖,但所有人都知道拿鐵的左眼其實是他幾年前在某次黑夜行軍時沒留神給廢墟中的一根生鏽鋼筋勾走的——不過沒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講,除非你想被拿鐵手上油光發亮的、保養極好的教鞭狠狠抽上幾下。

相信我,性格暴戾的拿鐵很樂意揮舞手中的長鞭給頂撞上級計程車兵們一個“小小的、基本的教訓”——在軍中能夠名正言順地抽打下屬的機會可不算太多,最樂意瞧見他人苦痛的拿鐵一定會趁著這次機會好好修理你的。

據說曾有個嘴硬計程車兵最後被拿鐵上尉用手裡的鞭子給活活抽死了,不過瞧著上尉現在逍遙又自在的樣子,奇點心中估摸著那個慘死的倒黴蛋多半隻是個剛入伍的沒人在意的菜鳥新兵——在殘酷的三號聚集地裡,新兵的命多半是沒人會去在意的。

但至少這倆不受人待見的兄弟倒還真算得上是手足情深,拿鐵上尉藉著職務便利可壓下了不少投訴信——曾經去到拿鐵上尉的辦公室裡給他整理桌子的阿布什和費特說那些積壓了半人高的、由不堪騷擾的女兵呈遞出的狀告傑斯卑劣行為的投訴信裡甚至有不少都已經發了黴——剩下那些散落在陰暗角落裡的投訴信也全叫糖豆大小的蜘蛛結了好幾層黏糊糊的蜘蛛網。

從安潔莉卡的反應來看,她受罰的原因已然很是明顯了——各位智慧的讀者稍稍一想便能明白這事兒同傑斯和他的哥哥拿鐵上尉脫不了關係——多半是性子剛強的安潔莉卡驕橫地狠狠辱罵了傑斯那個在陰晦角落中才能滋生出的汙穢之物,而後兩人便都被聞風趕來的拿鐵上尉嚴肅而“公正”地懲罰了。

而作為上尉唯一的親弟弟,名義上受到嚴厲處罰的傑斯自然不必待在食堂親自清理已經多年未被清理工認真拖洗過的髒汙地板——實際上,這名人渣現在正在部隊操場的燦爛陽光下晃晃悠悠地用陰險的三角眼尋找著下一個容易得手的目標——這可真是諷刺。

“那麼我猜中了麼?”瞧見安潔莉卡慢慢停下手頭動作的奇點輕輕嘆了一口氣,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安慰好友的話——她能說些什麼呢?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耀眼的午間陽光被食堂的狹長窗隙剪碎,洋洋灑灑地傾情披落在安潔莉卡的身上,使這個疲乏的、渾身是汗的姑娘在奇點的眼中是刺眼至極。

安潔莉卡認為自己算不得什麼心地良善的好人——所以她心底發誓總有一天她會讓傑斯為自己輕浮欺侮的言行付出代價的——同他那個徇私舞弊、殘虐不仁的狗屎哥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