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班德,你聽說了嗎?聚集地周邊多了一個新成立的小城鎮誒,——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坐在班德對面的是一個戎裝打扮的年輕人,紅色面罩和帽子遮蓋了她滿臉可怕的疤痕——這些傷疤有些是在戰鬥時留下的,有些則是她自己劃的——如果聚集地內的窮人女孩不想在領取到每天的救濟食物後在返家途中被一些埋伏在陰暗巷子裡的惡人綁去作為奴隸和女寵販賣,毀掉自己的容顏就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只要你能狠下心來,並確認能忍受將持續餘生的巨大身心折磨和痛苦。

整容醫生在這兒當然也是有的,但他們只為支付得起報酬的權貴服務。

抓著酒杯、已經喝得頭昏眼花的的班德花了很長時間才認出坐在他對面的是“小紅帽”。

“哦……是嗎?”班德又往嘴裡灌了一口低劣酸酒,用發黃的袖口把鬍子上的酒沫子抹去,“我說你,‘小紅帽’……你能別晃了嗎?我幾乎快吐出來了,你一定不想我弄髒你的紅斗篷吧?”

“如果你沒有酩酊大醉,你就會發現我壓根沒有晃動,老班德。”小紅帽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向後挪了半米,“據說聚集地和我們的新鄰居達成了一些交易。或許交貨的車隊很快就要來這兒召集人手了,怎麼樣老班德,有興趣嗎?”

“嗝——”老班德晃了晃見底的酒杯,將它翻轉過來,貪婪地把僅剩的最後一滴酒液吞到肚子裡。

“沒興趣。”他最後向她露出了一個愚蠢的笑容,大約是因為他身體流著的已經是發酵失敗的劣質酸酒了。

小紅帽不明白班德為什麼這樣喜歡喝這種口感低劣的酸啤酒。要她說,這些渾濁、噁心的液體嚐起來就像在喝被無良奸商摻了水和醋的馬尿。

“隨你便了老傢伙,總有一天你會在付不起酒錢後被酒保拖到裡頭打死的。”她聳了聳肩,“不過我還聽說這次交易的商品對聚集地非常重要,——好像是能大幅度提高咱們的糧食產量,說不定我們的生活也會改善的。”

“得了吧,你我都知道生產出的糧食只有富人才能享用得起,而我們這些窮光蛋,——就只能從白天忙到晚上、只為了換些噁心的該死的蟑螂餅和泥漿塊來餬口!”一提到“糧食”兩個字,班德這個酒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佈滿血絲的眼球中脹滿了熾熱的憤怒和仇恨。

坐在他對面的小紅帽被突然癲狂的班德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男人開始向無辜的空氣噴吐著自己的唾沫。“去他媽的泥漿塊,去他媽的蟑螂餅,——去他媽的這混蛋的一切!”

班德終於像個合格的酒鬼一樣在酒桌上大吵大鬧,卻恰到好處地在酒保將隨身的不鏽鋼酒瓶敲到他腦殼上之前停止了無意義的宣洩。

他一頭攮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小紅帽只是嘆了一口氣,倒沒有和班德爭論。

他說的的確都是事實,每天都會有很多努力工作卻還是在長期營養不良中生生餓死的窮人被治安隊從高牆上扔下去喂喪屍,而且整個酒館的人都曉得曾經降臨在班德頭上的悲慘災難——這也或許是為什麼以鐵石心腸著稱的酒館老闆丁丁能容忍班德一次又一次的賒賬——要是換了別人來,早就被他吩咐酒保瓦基利安將其打斷腿丟到大街上去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盼望三號聚集地覆滅,除了那些被高牆阻隔在外的、只懂索取不懂感恩的傻蛋喪屍們外,恐怕就只剩下老班德了——前者是渴望能飽餐一頓,後者則是純粹希望這坨附著在大地之上的罪惡瘤子徹底完蛋。

聚集地裡的對生活絕望了的可憐人有很多,但更多的還是那些在壓迫和奴役之下忍受著各種不公和歧視的、努力幹活只為了能夠將自己的爛命延續得儘可能長的底層賤民。

而加入聚集地偶爾會組織的遠行車隊,就是一項相對高報酬的工作——只要你能夠在危險的旅途中活下來,你就能得到足夠買上幾十塊蟑螂餅和泥漿塊的錢幣,倘若省著點花,你或許還能去酒館喝上幾杯或者在五光十色的窯子裡快活一番——但如果你不小心死了,你那些貪婪如禿鷹的同伴會立即扒光、瓜分完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然後將你赤裸裸的身體丟下車子,任由追尋而來的野狼或喪屍撕扯。

平常里拉人幹活的工作一向是德拉科負責的——而德拉科又是三號聚集地赫赫有名的惡棍。因為背後有他的副鎮長老爸撐腰,所以大家夥兒心裡都明白得緊:惹誰都可以,就是不要惹這個難纏的魔頭。

今天的天氣還是不錯的,日頭晴朗,暖風和煦。這名十惡不赦的混球踩著一文不值的陽光、揮舞著手上的棒球棍,大聲嚷嚷著走進了“惡鼠”酒吧,身後還帶著他的兩個傻保鏢——阿呆和阿瓜——人如其名,這兩個人高馬大的雙胞胎都有著輕微智障,但也正是如此,他倆是德拉科最親近也最喜愛的保鏢。

因為智障不懂什麼叫造反和背叛,他們只會在德拉科下達命令後去執行,替那個怕髒了手的混蛋毆打窮人——起因可能僅僅是因為某個不開眼的傢伙沒有及時避讓德拉科和他的廢物手下,也可能是性格扭曲的德拉科單純地望著這些每天只會白白消耗聚集地食物的人渣不順眼——這些扎堆在角落裡取暖的窮人又髒又臭,只要他不小心瞧上一眼,他們畏縮恐懼的軟蛋樣子就會立刻毀了德拉科大人一天的好心情。

當他的臭靴子邁入酒館的那一刻起,原本還喧鬧的人群立馬就安靜了下去,就連一些平時喜好姦淫擄掠的渣滓惡棍們也表現出了一些不安,低著頭自顧自地悶喝著杯子裡的酒——德拉科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小紅帽猜測是這個沒上過幾天學的傻子將“畏懼”和“尊敬”這兩個詞搞混淆了。

他環視了人群一圈,目光很快定格在了班德的身上——這個又端上一杯酸啤酒大口吞喝的酒鬼身上既沒有畏懼,那鬍子拉碴的滄桑面容上也瞧不出什麼尊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