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夢中驚醒過來的莫西萊爾從班德新打造的木床上猛然坐起,忍不住大口吞嚥著新鮮空氣,——但冷汗淋漓的她在清晨不同尋常的灰暗光線下很快看到了身邊緊緊挨著她的溫妮。

溫妮睡得很熟,因為昏暗光線而顯得有些模糊的小臉上除了平和外還帶有一絲絲的笑意,似乎是夢見了一些喜人的、好玩的東西——這讓還處於頭暈目眩之中的莫西萊爾很快意識到她已經從夢境中那個恐怖的、死寂的地方脫離了出來。

她已經連續夢到基地慘遭屠戮好多次了,而且這座在夢中和現在相比佈局稍有不同的、帶給她真實恐懼、遍佈死屍的基地似乎正無法阻擋地向著某種更加可怕、不可名狀的惡毒之物轉變。

微微喘了幾口氣,莫西萊爾從床上下來,穿好衣物後拉開了房間的門——她們前天就從畜舍裡搬出來了,並且選擇了老刀隔壁的一個房間作為她與溫妮的臥室。

走廊上依舊是讓人生厭的灰白光線,將所照之物都蒙上了一層破敗的褪色感。

她似乎是今天起得最早的一個,所以踩在走廊上的腳步顯得異常刺耳而清晰。這讓她很不舒服。

莫西萊爾慢吞吞地為自己倒了一杯偏冷的溫水,然後伸出手按在了冰涼的電鈕上,開啟了基地主體的電控門——在吱呀作響中尖聲執行的電控門很快開啟了,她也就知道為什麼今天照進基地的不是平日裡的溫和光線了。

因為今日是難得的陰雨天,漫天飄蕩的淅淅瀝瀝的雨絲從遮天蔽日的灰濛厚重雨雲上晃晃悠悠地飄到了莫西萊爾有些憂慮的臉上——雨水很涼,涼到莫西萊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陰鬱的糟糕天氣除了那些種植區內正茁壯成長的紅薯苗外幾乎沒有生物會喜歡,而在之後的簡單交談裡,莫西萊爾發現老刀和新加入不久的班德近幾日似乎也飽受噩夢的侵擾和腐蝕,好像除了溫妮以外剩下的三名殖民者都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巨大焦慮和壓力之中,即便是平日裡溫順的花生今天也變得暴躁易怒,甚至差點在和溫妮玩耍時將她狠狠抓傷。

但莫西萊爾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懲罰花生的糟糕行為了。她把花生的異常行為簡單歸結於貓咪的發情期,並囑咐溫妮這幾天要離花生遠一些。

晚上睡覺之前,莫西萊爾在她的本子上寫了什麼,然後為自己開了點助眠的藥物,隨後就在柔軟的枕頭上沉沉昏睡過去。

首先是凍結骨髓的冷…

身子不由自主打著擺子的她從淺眠中迷茫地撐開了眼皮,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房間內該有的熟悉擺放物件和深沉黑暗,而是在淡淡的紅色光芒下顯得恐怖異常的昏暗走廊…

前幾次夢境中閃現的片段很快就互相連線組合並急速湧入她的腦海中——扭曲真實得彷彿都是莫西萊爾切身經歷過一般。

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便被挪動到了走廊的中段,此刻正背靠著帶著涼意的石牆。 莫西萊爾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時間,注意力便很快不得不被吸引到另一件事上。

“啪——”

一聲輕輕的、扎耳的腳步聲從莫西萊爾右側的走廊盡頭處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從黑暗和微淡紅光之中滋生而出的扭曲陰影,投射在粗糙的牆體上。但很快的,腳步聲就變得密集起來,嘈雜的聲響轉瞬就充斥著長長的走廊中,似乎殖民地一下來了許多客人般,因這聲響熱鬧了起來。

邪惡的氣息在空氣中盪漾開來,怪異的熱鬧令人心驚。

現在這兒可沒可能有這麼多人——除非之前那些遍佈走廊的殘缺屍體還算人。

難以口述的恐懼佔據了她的心靈,掀翻了她的理智,絲絲冷汗從她的背後滲出,她顧不得多想,只試圖找到自己房間的房門。

它似乎就在自己的對面,確切地說,是面前兩米處。

莫西萊爾嘗試用身體去撞開它,身體卻如撞擊在水泥牆上般受到了劇烈的反震。

木門依舊穩穩地矗立著,如同一塊厚重多稜的礁石。

身側傳來的嘈雜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那道道竭力扭轉出不似人形的怪異肢體影子層層疊加在一起,形成了更加可怕和令人瘋狂的、近乎活生生的怪物!

莫西萊爾的心跳越來越劇烈,每一次跳動都要耗費她巨大的氣力,它幾乎就要跳出她的胸膛了!

莫西萊爾抿了抿唇,又向身後的一扇木門用力踹去,出乎意料地,這扇門卻應聲朝外彈開了,莫西萊爾來不及多加思考,只來得及提高警惕,便側身閃入了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