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收徒,但奶奶也是喜出望外。就這樣,我留在了蕭山伯身邊。

蕭山伯這裡有個規矩,入門前三年都是學徒,負責打雜和學藝,這期間需要繳納學費。三年之後,就是入室弟子,蕭山伯會安排活兒獨立完成,按月發薪水。我入門前三年,穩穩當當地學習和打雜,可能因為在學校一直被排擠,到這裡學得非常認真,也沒有叛逆心理。

就這樣,過了三年,雖然沒有入室成為蕭山伯弟子,但也可以領到薪水了。之後又過了四年,如今我跟隨蕭山伯已經七年之久。

日子長了我才知道,留在蕭山伯身邊學藝的都正式拜師入門。像我這樣只傳藝不拜師的,我是獨苗。

這七年間,蕭山伯先後收了三四十名弟子,一些弟子只幹了兩三年,還沒有正式入門,就認為自己學富五車,回鄉另起爐灶、自立門戶了。如今蕭山伯的鋪子裡,有著十幾名弟子,大多都是一兩年的工齡。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弟子,只有大師兄張承山,他比我早入門六年,如今已有十三年了。

我剛入門的時候,也擔心受到師兄弟們的排擠。但這七年,張承山起到了表率作用,一直以兄弟相待,對我沒有半點偏見和排擠,這也是我能夠待上七年的原因之一。

七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我也從當初懵懂的少年成長為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也擺脫了當年的沉悶,變得逐漸開朗。跟隨蕭山伯,我對相面之術、風水堪輿之法、超度唸經等都能夠得心應手。

這一天,本是週末,我原以為鋪子清閒,和蕭鴻相約看電影,被蕭山伯喊回鋪子。我在回去的路上狂奔著,深夏的夕陽拉長我的身影,餘暉映著古城樓,梧桐樹陣下,我撒腿狂奔。

隨著一陣涼風襲來,三兩片梧桐樹葉掙脫參天古木,緩緩飄入城牆內,飄過古色古香的馬頭牆,悄無聲息地落在一竿旗幌上。這竿旗幌掛在一條衚衕的路口,上面簡簡單單四個字:“八卦堪輿”,黃底紅字,在車水馬龍的古城內並不鮮明。

我喘著粗氣,進入衚衕內,來到一間傳統中式的大門,上方有塊精緻的牌匾,遒勁有力的隸書雕刻著三個大字:蕭山伯。

這是一座雕樑畫棟的四合院,據說是清代一位達官貴人的府邸,院內有五徑,足有四五畝的地皮。這也是蕭山伯的鋪子所在,整座四合院,都是蕭山伯的資產。

我走進大門,穿過天井,客堂映入眼前。這座客堂,就是一般客人洽談的地方,客堂內也佈滿了風水堪輿殯葬道行所用的物料。大堂左側擺放著七八個紙紮人,紙紮人後方是一排排貨架,陳列著香燭壽衣之類,井然有序。右側貨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形色各異的骨灰盒。

我穿過大堂,進入蕭山伯的書房,此刻師兄張承山也在書房內。蕭山伯身材消瘦,象平日一樣,穿著樸素灰色道袍,盤著道士的髮髻。張承山微微發胖,身材不像道士,但盤髻、穿著古風,也是個真正皈依的道士。相比他們來說,我打扮怪異很多,穿著一身國風改良版道服,留著短髮,戴著一頂黑色遮陽帽,帽簷有著二十公分的寬度,全方位遮擋我臉上的陽光,這種大帽簷的帽子,我常稱作漁夫帽或者大簷帽。

蕭山伯先是對我一陣斥責,我覺得很是冤枉,今天本就是週日,時間相對自由,但也不敢頂撞。我只能乖乖地稱呼“蕭先生”,由於我沒有正是拜師,平日都沒有以師徒相稱,只能稱作“蕭先生”。

蕭山伯說剛才有客戶前來,責備我回來得晚了,如今客戶已經先行回去。蕭先生的客戶,有求於他的大多是需要看風水,或者殯葬,或者撞邪之類的。於是讓張承山和我說明客戶的來意,這客戶是蕭先生的熟客,在政府裡面身居要職,對可蕭先生信得厲害。去年過年期間,也是我去了這個客戶家裡送去春聯。

客戶名叫雷鵬舉,他家有個兩歲的小女兒,近些日子像撞邪一樣,白天迷迷糊糊,沒有精神,一天到晚說不上兩句話,而且患了厭食症,吃不了多少東西。到了晚上,怎麼也不睡覺,哭哭啼啼,好不容易哄睡著了,又會從夢中哭鬧著驚醒。看過醫生,醫生沒有治好,這種情況持續三四天。雷鵬舉對蕭先生十分信任,於是想著讓蕭先生看看情況。

雷鵬舉說前幾天去過一場葬禮,帶著他的小女兒,由於是親戚關係比較密切,在白事上呆了很久,一直到了下葬後,一家人才回城裡。第二天女兒就出現這個症狀。他覺得和葬禮或許有關。

張承山皺著眉,接著說道:“我覺得這是‘丟魂’的症狀。”

蕭山伯肅然道:“道家認為人有‘三魂七魄’。這三魂稱作天魂、地魂和人魂。也稱之為主魂、覺魂和生魂。主魂主宰生息,是生命之源;覺魂主宰意識,是自我之源;生魂主宰人的靈性,是智慧之源。”

對於三魂七魄的知識,蕭先生此前也有過教導。我和張承山是蕭先生身邊能夠拿得出手的弟子,我們最為熟悉。我說道:“依照雷鵬舉所說,他家女兒丟失的是三魂鐘的‘地魂’,也就是‘覺魂’。”丟失“覺魂”的事,我們之前遇到過多次,多半是受到驚嚇,解決這種事,對我們來說不在話下。

張承山也隨即稱是:“我覺得也是‘覺魂’丟失。”

蕭山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們都這麼判斷,那就儘快出發,把事情解決了。”顯然蕭山伯對我們判斷感到滿意,於是我和張承山簡單收拾,帶了一些常備的道具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