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銳鋒現在一聽四寶子說話就想罵人,這半個月在山裡給他待的哪哪都不舒服,可一看見長相兇惡的四寶子在自己面前溫順的如同一隻貓,縮著身軀連後背都不敢挺直,心裡還多少有些不落忍:“等到了北平,我帶你們去吃烤鴨。”

好歹這也是捨生忘死的兄弟,哪怕他們犯了再大的錯,許銳鋒也捨不得責怪……

“北平到了,都準備好良民證,別到時候下了車給你們丫都扣下回不了家,可別怪我沒提醒啊!”

乘警拎著漆黑木棍挨個車廂的提示著,看見睡著的也不說弄醒,就這麼隨便說了幾句就走了過去。

許銳鋒眼看著乘警從自己身邊去往下一節車廂,問道:“王銘,咱在火車上待多久了?”

“好幾天了吧,關鍵是這一路上全是日本子的檢查,路過個地方就上來一堆日本人查一遍、路過個地方就來一堆日本人查一遍,車也快不起來啊。”

王銘趁機問道:“爺,老楚不說到了北平有人來接咱們麼?”

“說長啥樣沒有?”

許銳鋒搖了搖頭。

“那咱們到了北平找不見人怎麼辦?”

呲!

火車進站後刺耳的剎車聲傳了過來,站臺上,百姓們都站滿了,都在等待著各自的親人。

當火車停穩,車廂上的人開始有序向車下走去,有扛著麻包的、抱著小孩的、竟然還有人抱了一隻羊,活羊!

許銳鋒他們就被擁擠在這樣一群老百姓當中下了車,腳剛粘地,都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叔!”

一個帶著喜悅的聲音就打身邊傳了過來,許銳鋒扭頭望去,一個面板黝黑的大男孩正滿臉堆笑的向這邊走來。

“狗剩子!”

老許當時就有了笑模樣,他不光是看見了親人在欣喜,更為了眼前這個孩子的成長而高興!

“你師父呢?”

“火車站外邊等著呢,都等一個多小時了。”

狗剩子不疾不徐的邁步走來,哪怕整個人由裡到外都透著那股子親切,卻依然腳步穩健,更沒有如像其他孩子一樣,恨不得見著親人就往懷裡鑽,而是站在許銳鋒身邊衝著他傻笑。

當倆人靠近,狗剩子張嘴說道:“哦,對了,嬸子說了,見著你,先看這個,說是你脾氣急,看見這個就能踏實下來了。”

狗剩子打兜裡伸手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女人抱著孩子端坐在椅子上面帶笑意,她雙腿之上,是那個手向外伸著,似乎在擁抱什麼的娃娃。

“四哥,這孩子跟咱爺可真像!”

“這還用說,這一看就是親兒子。”

果然,一看到這張照片,許銳鋒的心便定了下來,望著照片中的女人和孩子,像是吃下了定心丸,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傻笑著。

“叔,咱走吧,再晚點,我師父又該罵人了。”

許銳鋒腦袋都沒抬的問了句:“那老登最近還罵人麼?”

“罵,尤其是這回來接您,這一路上是聽廣播也罵、看報紙也罵,走哪罵哪,看什麼都不順眼。”

此刻,許銳鋒總算收起了照片,當抬頭看見火車站插滿的膏藥旗,說了一句:“不賴他,這世道,我也想罵。”

“走。”說完這句話,帶著四寶子他們興高采烈的往外走。

一行人說說笑笑,還不知此一行,所見之處皆高山,所見之人,皆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