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嗎?”

憲兵隊二樓的走廊裡,幾個蹲在牆後的年輕人全都在拔著脖子聽著,他們每個人都聽見了周圍老百姓的喊話,那一秒,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

“那能聽不見麼。”

“唉,你說咱們哥幾個是不是得跟戲臺上的角兒一樣,如今已經萬眾矚目了?”

“萬眾可打不住,這麼跟你說吧,就日本人對三木的審訊,街面上起碼來了十幾萬人!”

“頭兒,那你說剛才咱們咋沒把這些老百姓勾出來,他們怎麼這會兒冒著危險開口了?”

那個領頭人隨口說道:“可能是三木死了吧。”

三木,自從日本人拿他當釣餌,這個貨就成了哈爾濱心尖兒上的一根刺兒。結果呢,日本人來個失職罪,在北滿屠殺的事黑不提、白不提就打算過去了。

那老百姓能幹麼?

可礙於日本子的槍口,誰敢站出來說啊?

直到這群不要命的小夥子出現,又是炸、又是拿槍崩的,可算是給東北老少爺們解了氣了,尤其是那句‘反正三木已經死了’被喊出來,老百姓這心裡就和紮了強心針一樣,全都躲在犄角旮旯用力的揮動著拳頭。

問題是,他們痛快了,憲兵隊裡的人出不來了。

又眼看著日本人的部隊向憲兵隊開拔,一個個在著急之下,才開始給憲兵隊內傳遞資訊。

傳資訊可是傳資訊,卻依然沒人敢冒頭,估摸著心裡一直考慮的是老子喊一嗓子你們也找不著人……

“起碼得活一個。”

領頭的那位衝著周遭所有人亮出了一根手指,他想要用自己這條命把老百姓的這股子心氣兒給保住。

周圍的人都在四下瞧著,年紀最小的小分隊成員問了一句:“咋活啊?外邊都讓狙擊手給架死了。”

領頭的說道:“那你先別管,先告訴我,你們家裡都幾個孩子。”

其中一人閉上了眼睛:“我叫凌濤,是老大,家裡仨妹妹倆弟,我死了爹孃有人照顧,這回我就不爭了,下輩子,你們幾個得把這便宜還回來。”

另外一個沉聲道:“我叫孫福生,是孤兒,活不活的,沒大勁。”

“我家就一個。”

“我家也一個。”

當兩個獨生子出現時,領頭人再問:“你多大?”

“去年黃埔剛畢業,22歲。”

“24,畢業兩年了。”

他伸手一指24歲的:“你死。”

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人反抗,一條命,就這麼被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領頭人此刻說道:“臭小子,你聽好了,我叫李想,今年28,杭州人,我死了以後,老爹老媽歸你養。”

直到這一秒,所有人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頭兒,竟然也是獨生子女,而他,根本就沒想過去爭活下來的名額!

“趴下!”

“往窗邊趴,動作要快,貼牆根爬成一條線兒。”

幾人順著牆根往最邊緣的窗戶爬去,這是為了不給窗外的狙擊手射擊的機會。

等好不容易爬過去了,領頭的站起來說道:“一會兒我第一個往外衝,老疙瘩(東北一般管年齡最小的叫老疙瘩)待住了,別急著衝,孫福生第二個,老疙瘩貼著孫福生的影兒,藏他身後跑,他要是中彈了,千萬別理會,聽明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