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條小路扭進林間,在山林中如蛇行般蜿蜒,直沒雙目所視的極限。

山路上,兩輛汽車在搖搖晃晃間緩慢前行,本該在車上戴枷鎖站立的死囚們,都蹲下身體坐在汽車後鬥,月色下,個頂個的難掩臉上欣喜。

“寶哥,咱們逃出來了!”

“寶哥,剛才出城門的時候差點沒嚇死我,好傢伙,那日本子一攔車,我都想跳下去和這群王八羔子拼命了。”

“還得說咱們許爺,見著日本子都不帶慌的,先是給出了證件、然後又拿出了小日本宮本明哲帶進監獄的檔案,說了個‘押送犯人入山’幌子,那叫一個氣定神閒。”

“那算什麼?日本質疑咱許爺的時候你們看見沒有,許爺乾脆把眼睛一瞪,掏出搶來就在城門口直接崩在了那個日本兵的腳下,大喊著‘老子奉特高課之命押送犯人,宮本明哲課長有令,凡阻攔著,等同於反滿抗日!’。”

“哈哈哈哈,我瞧真真兒的,那些日本子當時就懵了,看著證件齊全的咱們完全不知所措,只能一邊往特高課打電話核實、一邊放行,可他媽宮本明哲已經讓咱給弄死了,他們上哪找人去?”

對,許銳鋒闖出來了。

帶領著滿滿一車死囚、穿著日本人的軍裝闖出了北滿城門,同時,還把‘廚師’那個極似男人的毛子女人給運了出來,眼下,車已經徹底進了山。

山澗口。

當兩臺卡車緩緩停靠兩座墳前的一刻,老許從汽車駕駛室內走出,伸手在車體上敲擊了兩聲。

四寶子心領神會率先下了車,而後走到許銳鋒附近問道:“許爺,咱接下來幹啥?”

許銳鋒衝著他露出了笑意說道:“愛幹啥幹啥。”他給這群人指路道:“瞅見山裡這條小路沒有?順著這條道往山裡扎,一頭下去不管走一個月也好、四十天也罷,千萬別回頭,餓了,山裡有山跳,河裡有魚,渴了,順著山路上長得最直翻茂盛的樹木走,總能找到水源。等什麼時候一抬腦袋看見山底下有草原了,什麼時候在撒了歡似得往外衝,切記,看不見草原都給我夾起尾巴,再讓日本子給逮回來,可沒人救你們。”

四寶子聽懂了,滿臉驚喜的問:“內蒙,許爺,您說的是內蒙,您的意思是,順著這條道走下去,就能走到內蒙!”

到了內蒙,他四寶子就到家了,這群人也就不再是囚犯,到時候隱姓埋名,那便是嶄新的人生。

四寶子在興奮之餘,看向了老許:“許爺,那您呢?”

許銳鋒轉回身走向了兩座墳墓,將手肘搭在其中一座上說道:“我啊,暫時還走不了。”

“知道這兩座墳是誰家的?”

許銳鋒不等四寶子回話,伸手指著自己:“我老爹老孃的。”

“知道遠處那座山是哪麼?”

有一個囚犯覺著眼熟的張嘴說道:“這怎麼像之前咱們印傳單時,照片上的地方?”

許銳鋒接話道:“對,這就是天王山。”

“我啊,打小兒就是在這座山上長起來的,那時候我爹是天王山的大當家,我娘是壓寨夫人……”他抬起頭,臉上都是溫暖的笑意:“我們家沒什麼好人。”

四寶子這時候才如夢初醒的接了一句:“當年少帥率軍剿匪,說是連坦克都出動了那回,剿的是你們家的綹子?”

許銳鋒擺擺手,像是不想細說。

他自顧自的銜接著自己的話:“可當年那日子過得舒坦啊!”

許銳鋒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左右看了一眼,見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自己,這才說:“那時候不管是官府還是綠林道,誰敢讓咱彎腰?”

“山林裡將人馬擺上以後,你不留下買路錢試試?”

“可自打日本子來了,一切就都變了。”

“我這個坐地炮啊,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實際上呢?不願意沾上小鬼子不還是怕惹麻煩麼。”

“既不想背上漢奸的名聲,又怕粘上這幫不是人的玩意兒以後,被人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