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可她依然答應著:“只要能活著。”

“我見著繡娘了。”

許銳鋒沒光顧著自己女人,他還有句話沒有轉達:“在憲兵隊的牢房裡。”

“她也被抓了?”

“對,上咱們家拿發報機的時候讓日本人撞上了,在我被抓以後。”許銳鋒笑著說道:“我們倆聊了很多,說起你害怕連累我時候的樣子,說起……”許銳鋒本想說倆人曾經談論過溫婉向其傾訴閨中密語的快樂,可話鋒一轉,許銳鋒有點不樂意了:“我說你這虎牢娘們怎麼連咱們兩口子被窩裡那點事都往出呢?”

“長沒長心啊?”

嚴重的鼻音伴隨著笑聲從電話裡出現,像是溫婉在哭泣的時候讓許銳鋒給逗樂了:“好啦,我知道了……”於是,都快當媽的女人竟然在電話裡撒起了嬌,這讓老許趕緊回頭看了一眼這滿屋子的人,生怕讓人聽著似得假意咳嗽著。

他還是忘不了自己北滿坐地炮的架子,老覺著陪著媳婦濃情蜜意不夠爺們。

轉移話題道:“繡娘讓我給你帶句話,她說,你是她這輩子唯一一個姐妹。”

“那她……”

這兩個字,讓電話的那頭傳出了哭腔,溫婉不用問也知道繡娘已經無法和自己親口說這些了,要不然自己和她的對話老許根本不會知道,這句話,也更加不用誰來轉達。

想起在裁縫鋪後院的點點滴滴,溫婉實在掩藏不住的哭出了聲,她想憋著的,想自己最好的一面讓這個男人安安心心的走完生命中最後一程,但是,依然沒憋住。

不哭,不哭。

溫婉不知道對自己說了多少次 不哭,才面前剛打起精神來說道:“老許。”

“娶我後悔了麼?”

許銳鋒像以前一樣調節氣氛說道:“那能後悔麼?五十塊銀元,買回了個蓮花鄉最好看的大姑娘,還有了兒子……”

“說正經的!”

溫婉的虎勁兒讓許銳鋒給逗出來的,瞪著眼睛在電話裡喊了起來。

“沒有。”

“永生永世都不會後悔。”

……

一根手指替許銳鋒結束通話了電話,而後三木笑看著老許說道:“許先生,現在該把北滿剩餘的紅黨交給我了吧?”

許銳鋒握著電話整個手臂開始失去了控制力般的滑落,似乎手指都扣不住話機,當‘啪’一聲話筒落地,他的世界徹底空了,只留下了那明明存在卻始終不敢去觸碰的一行字。

這是老於頭告訴他的資訊,這條資訊背後代表著鮮活的生命,他只要開口,那充滿色彩的人便瞬間黑白化,且化為塵埃。

“許先生?”

三木催促著說道。

而此刻,老許心中想起的卻是一個女人,一個還不認識溫婉時,在百樂門認識的大洋馬。

那是三百銀元換回來的春宵一刻,當一切都完事,人家還專門給許銳鋒講了個故事:“哲學家設立過這樣的一個考題,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按鈕,如果你將這個按鈕按下去,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就會死亡,可是你不按,就會死亡成千上萬的人。”

許銳鋒當時以一個是殺手的身份回答的十分乾脆:“這還有什麼可以考慮的麼?當然是按下去。”

那個大洋馬轉過頭來看這許銳鋒說了一句:“粗魯,你的世界為什麼只以數量為衡量標準,生命不應該有這種劃分。”

當時老許還覺著這外國娘們就是矯情,你們的世界要是不以數量為衡量標準,為什麼一晚上要三百銀元,一塊錢不行麼?

可到了今天,當山林裡的三萬抗聯和北滿城內僅剩的兩名紅黨分別處於這按鈕之下,老許一下就明白了區別,這問題哪是考驗哲學,更不是考驗數學,這是在考驗手握按鈕的人,考題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