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寒風毫不留情,橫衝直撞。烏雲沉沉,從營帳的縫隙處看出去,灰色的天空下,立著幾棵蕭索的枯樹。

沈嫿睜著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口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艱難的在指縫間跳動,發出微弱的呼吸。目光寒涼,是飛灰燒盡後的冷寂。

叮噹站在帳外,眼裡沾著水珠:“福晉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她的心臟,已經接近負荷。”

周遭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知道如今局勢瞬息萬變,想要讓沈嫿靜靜的養著,就是她自己也不會允許。

“如果按你說的方法保養,能保她永久無虞嗎?”胤禎的語氣很剋制,但話下那種隱隱的不安和擔憂之意呼之欲出。

叮噹沉默了一會兒,眼裡泛起淚花,輕輕搖了搖頭:“即使是我師父親臨,也保福晉不過四年。”

胤禎閉上眼睛,眼淚滾滾而下。他的身子顫抖著,彷彿風中飄著的破碎羽毛,隨時都能隨風散去。

……

雍正的旨意到的時候已是半個月之後,信上要求胤禎必須於十二月二十四日前回京。年羹堯笑嘻嘻的朝胤禎伸出手,命他交出所有的兵權。

胤禎悲憤交加,眼看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沈嫿忙抱住他:“胤禎,不要!”

她伏在他胸口,神色慢慢的沉了下去:“這才只是剛開始,往後比這個艱難百倍的事還多著呢,你答應我,要好好的。”

胤禎此刻彷彿一團正在遭受炙烤的碳,爐蓋之下,不停的面臨爆裂。

他望著沈嫿薄寒月光一樣的眼睛,眉頭輕蹙,默然片刻,將兵符遞給了一旁洋洋得意的年羹堯。

“還請十四爺即刻啟程,誤了旨意可不好。”年羹堯瞥了一眼,冷笑了聲,大喇喇的走出營帳。

“小人得志!什麼東西!”胤禎一揮手,將桌上所有的杯碟碗筷通通扔到了地上。

透過窗戶的光透過碎瓷片折射到了沈嫿的臉上,在浮動的塵埃中,她的眼前又漸漸模糊起來。

……

十二月初一日,沈嫿和胤禎兵分兩路回紫禁城奔喪。

十二月初七日,延信與趕往京城的胤禎在陝西榆林附近相遇了。遵照雍正旨意,延信未向胤禎提及收繳奏摺的密諭。

十二月二十日,延信行至涼州,突然得知大將軍王福晉已於十二月初五日經過涼州朝京城去了的訊息。

他知道雍正多年的心思,即於翌日密奏,並詳細講述了沈嫿可能經過的兩條路線,以便雍正派出親信,攔截搜尋。

雍正知道了後果然很開心,立刻命人在兩條路上守株待兔,終於趕在胤禎之前將沈嫿抓獲,強送進宮中。

訊息傳到胤禎耳中,他頓時臉色鉅變,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以最快的速度往景山壽皇殿飛奔而去。

……

沈嫿看著一身龍袍的雍正,竟然有點想笑的感覺,卻又做不出笑的表情。她想了又想,認真說道:“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雍正盯著她,見她臉上雖有淺淺的笑意,卻彷彿在說毫不相干的話,這樣無關痛癢的態度,如刀紮在他的心頭。

他突然變的一臉怒容,兩隻眼睛冒著火,神色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