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醫,如今夜裡可還睡的著?”惠妃斜倚在赭黃色的軟榻上,子亦跪著,雙手舉過頭頂,捧著粉青色的汝窯瓷盤,盤子裡是剝好了皮的,水靈靈的葡萄果肉。惠妃拿著銀籤,正細細咀嚼回味。

鄭太醫心知肚明,深深叩拜了下去,再抬起頭時,眼裡猶如一潭死水:“奴才但憑娘娘吩咐。”

……

胤禛隨意穿了件露褐色家常長衫,正坐在御花園看書,他本想去看看德妃,只是德妃剛從惠妃那回來,說要換身衣服,又說走乏了,讓胤禛稍後再來。胤禛心知肚明,只說了句那我先去別處,等會再來叨擾額娘,便順道走去了御花園欣賞秋景。

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子亦本還在想,要去何處才能找到胤禛,沒成想竟然送上門來。

子亦故意發出聲響,引得胤禛前來假山處。透過假山空洞看見胤禛已至,子亦清了清嗓子,開始一人分飾兩角,變換著嗓音。

“哎,你聽說了嗎,十四福晉身上好像有什麼惡疾?”

“哇,這可不敢胡說,要是被十四福晉知道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錯不了,錯不了。我看十四福晉自己都還不知道呢。那天賞花宴,我看見她腰部有個蝴蝶紋樣的胎記。我家鄰居死的那個姐姐,你知道吧,她死前我去看了一眼,一模一樣的!”

“哎呀,那可不得了。咱們得趕緊通知十四福晉啊。”

“說什麼說,這可不能說。萬一十四福晉要是沒事,咱倆可就完了。快走快走,快別讓人聽見就不好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子亦看著胤禛變的越來越焦急的臉色,滿意的悄悄從假山的另一頭溜了出去。

鄭太醫按照子亦的叮囑,在胤禛的必經之路故意製造偶遇。果然不多時,就見胤禛步履匆匆走了過來,一見到自己,連客套話都忘了說,慌忙就問道:“鄭太醫,若是一個人腰部有蝴蝶胎記,是不是什麼疾病的徵兆?”

鄭太醫也是個老演員了,立刻變了臉色,一副醫者仁心的模樣:“四阿哥是如何得知的。這人是誰,奴才得親去看看才能知曉。”

聽到這番說辭,胤禛的內心盤踞著確定無疑的恐怖念頭,頓時陷入無邊的惶恐中。胤禛連抬頭的力氣也無,低聲說道:“是十四弟妹。”

鄭太醫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面上閃過一瞬而逝的同情,但很快就恢復如常,繼續表演道:“多謝四阿哥告知。奴才這就請求出宮,去給十四福晉看診去。四阿哥,在奴才未確定前,此事萬萬不可與人言。”

胤禛點點頭,躬身作揖感謝了鄭太醫一番,催促他趕緊去,鄭太醫點點頭,一轉身,去的不是出宮的玄武門而是乾清宮。

乾清宮裡,康熙聽了鄭太醫的回話,擱下批閱奏摺的硃筆,陰沉著臉,眉目裡有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隨時都可能被點燃而一發不可收拾。

“回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奴才想著,怎麼十四福晉腰間有蝴蝶胎記這樣隱秘的事,四阿哥會如此清楚,還如此著急。奴才心裡疑惑,加之坊間一直有,有四阿哥和十四福晉不潔之說。茲事體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便趕緊來回稟皇上了。”鄭太醫可圈可點的演技,惹得康熙果然十分震怒。

“啪!”案几上的奏摺像是踩在了蹦床上,全部跳了起來。

“立刻宣四阿哥和十四福晉進宮!”康熙臉色驟變,幾乎從喉嚨裡擠出來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