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沈嫿唸叨了好幾遍,還是想不起歷史上胤禎的府裡有過這麼個女人。不過不管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斷沒有看著她被人糟踐的理。

“子衿,按照吳氏的分例,把飯菜備好,從今天開始,日後我天天陪她一起吃飯。”那吳氏身邊的小丫頭抿了抿嘴唇,眼角溼潤,忙跪下給沈嫿重重磕了個好幾個頭。

“別拜了,領路我們走吧。”驀地一瞬,沈嫿瞳孔收縮,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廚房管事∶“至於你,和你們。即日起,通通開除,收拾好東西就出府吧。子衿,晚些時候去府門口貼個告示,就說廚房招人,你和子佩先篩一遍,完後我親來擇人。”

沈嫿說完,並不理會廚房管事一干人等的求饒,跟著吳氏的小丫鬟,提著食盒往吳氏的院落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沈嫿很是喜歡這個仗義執言的小姑娘,看她身形尚小,怪可憐的。“回福晉的話,奴婢叫聞悅,是分來的時候,主子給起的。”聞悅知道沈嫿是貴人,恭恭敬敬的不敢怠慢。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你家主子倒合了我的心性。”沈嫿眼波微轉,笑著說道。

“聞悅,你家主子很愛蘭花麼。”聞悅聞此言,臉上的驚異一覽無餘∶“福晉,福晉怎麼會知道。我家主子的名諱正是蘭若二字。”

難怪這個吳氏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吭聲,沈嫿心下了然,越發對她產生好奇,加快了腳步。

沿路的風景越來越蕭條,直至有些不合規矩的破敗不堪,聞悅終於停下了腳步,面露難色,低聲道∶“福晉,就是這裡了。”

沈嫿抬頭,圓形拱門上篆刻著【晴茉閣】三個字,聞悅見沈嫿盯著那三個字,臉上有難得的光彩∶“這三個字是主子爺親手寫的呢。”

“是比我寫的好多了。”沈嫿想起她那一手毛筆字,令子衿子佩扶額嘆息,好好的福晉怎麼是個文盲。

“我的天吶,府裡怎麼會有這種地方。”一行人進入圓拱門,見到眼前的情景,都不約而同的驚叫起來。

庭院一片破敗,圍牆也塌了一半,院子裡荒草枯枝遍地都是。走近一看,屋簷下還掛著似有若無的蛛網,隨風飄搖。窗戶上積落了好些灰,糊窗戶的紗破損,在寒風中發出刺耳的聲響。

庭院裡的斷枝上不時有烏鴉停駐,發出一聲聲粗啞的鳴叫,顯得更加淒涼。

沈嫿踮著腳跟隨見怪不怪的的聞悅走進了吳蘭若的屋子。屋子裡雪洞一般,肅穆冰冷,一色玩器全無,床褥是儉樸的青紗帳幔,幾張舊的黃花梨案,擺滿了筆墨紙硯和各色書籍,吳蘭若身著白色旗服,只鬆鬆用筷子挽起頭髮,正在窗下繡著手帕。

許是聽到了動靜,吳蘭若以為是聞悅,並未抬頭隨口問道∶“今天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說了,沒有就不吃了,不礙事的。”“主子,今天奴才命好,遇到了福晉,福晉是個大好人,她說日後都來和您一起用膳,往後您都不用吃冷飯冷菜了。”聞悅蹦蹦跳跳的,很是開心。

吳蘭若抬頭看見沈嫿她們,立刻丟下手中活計,面色潮紅,慌忙跪下∶“實在是不知道福晉來訪,有失遠迎,還望福晉恕罪。”沈嫿示意聞悅將她扶起。“兩位側福晉成天姐姐長姐姐短的,你倒實在。”沈嫿看著低頭垂在一旁的吳蘭若笑道。“奴才身份卑微,不配稱福晉為姐姐。”雖是極謙卑的話,但吳蘭若卻說的不卑不亢。

“聞悅,收拾好桌子,伺候你家主子吃飯吧。”沈嫿是真的走乏了,這地方外頭凌亂不堪,裡頭倒是收拾的挺整潔。沈嫿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了。

“福晉,奴才這裡可怎麼招待您呢。”吳蘭若仍舊站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是來給你送飯的,不是來你這做客的。”吳蘭若是個聰明人,見沈嫿如此,也就不再推讓。

沈嫿細看吳蘭若,人如其名,如空谷幽蘭一般。吳蘭若的清麗容貌並不足以吸引人,只是她身上的氣質太令人驚豔,猶如雲霧飄渺的仙山上一朵潔白的仙葩,如此的與眾不同。

屋子裡掛了兩幅畫,晴天的茉莉,雨天的禾,旁有一行小字,晴天的茉莉雨天的禾,都是美好的事物,落款是胤禎。沈嫿想起院門的晴茉閣三字,聞悅說也是胤禎親筆。這樣看起來,胤禎並非厭棄吳蘭若,可是吳蘭若分明過的這樣悽苦,胤禎卻不聞不問,實在讓人很難理解。

無論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容忍這樣欺凌的事。“子衿子佩,去珈寧那傳我的話,遣人把晴茉閣好好修繕一番,再按照分例傳一波家人來,炭火也要跟上,往後不可再苛待晴茉閣眾人。”子衿子佩應聲而去。

吳蘭若叫住她們,站起身,盈盈一拜∶“奴才是罪人之女,得十四爺垂憐,能苟活於世已經很好了,當不起福晉這樣大的恩德。”

封建思想害死人啊,沈嫿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若是想保她,便不可這般大張旗鼓。”胤禎聽聞沈嫿來了吳蘭若這裡,幾乎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參見十四爺。”吳蘭若看見胤禎,眸中似有萬千星辰閃耀。

“那個,我不打擾二位,再見再見。”沈嫿覺得自己彷彿一個兩千瓦的大燈泡,鋥光瓦亮,忙貓著身子準備開溜。

“福晉請等一等。”吳蘭若追了出來,從身上解下一枚玉佩,塞到沈嫿手中。胤禎臉色大變忙制止道∶“蘭兒,你怎可把這麼重要的信物交與她!”

吳蘭若在沈嫿耳邊低聲說道∶“福晉,奴才乃吳三桂之孫女,這是祖父的信物,刀劍無眼,可護您周全。”沈嫿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吳蘭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吼,我這人生,可真是傳奇。”沈嫿捂著自己的臉,尷尬的笑了兩聲。